第213章 農場的感悟
一個男人能在一個地方事業有成固然是成功的，但是一個男人更該學會無論走到哪都餓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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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滿身外債、養了幾隻藏獒，晚上跟它們坐在這兒看星星就是一句話——長夜男獒。可也沒辦法，我不怎麼愛看電視，這兒也沒網，當時手機上網對我來說都是奢侈的。白天就好了，跟農場里的人學本事，活了三十多年我才知道原來這個鐵杴（鐵鍬）還分平杴和桃杴（鍬頭類似桃心狀、有尖頭，適合挖掘）……」
陸雨馳還在給萬茜茜講着他當年在這的經歷和感觸。
雖然他當年起初並不知道爺爺讓自己來這裏的意圖，但是哪怕他剛來的時候也沒有責怪爺爺。
他當時已是經歷創業成功、三十多歲的男人了，不是電視劇里那種無腦、卻能逆襲的男主角，非得在起初一定要誤解一位高人或長輩的深意，然後再大徹大悟。
陸雨馳用不着前面那「半套」。他一直遵從爺爺的囑咐對外說爺爺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開始經商的，可是他聽爺爺說過事實上遠早於那個時間。只不過在當年那樣叫「投機倒把」、是要冒很大風險的，雖然時過境遷，但說出來畢竟不雅。
陸雨馳也知道爺爺當年明明有工廠的穩定工作、奶奶又是一名在當時頗有身份的老師，為什麼還要冒着風險做生意？就是為了讓子孫後代能過上更好的日子。所以無論到什麼時候，陸雨馳也不會懷疑爺爺對自己的愛。
不過省略了「前半套」，「後半套」還是需要的，在這裏住了一年多之後，他還是大徹大悟了。
他起初覺得爺爺是要逼着自己回去接管家族生意，自己不願意的話爺爺就藉著自己住在這裏的機會，鍛煉一下自己這個在城市裏長大的、沒吃過什麼苦的孩子。
他當時只是想不明白兩個問題：第一，有這個必要嗎？爺爺會這麼俗套嗎？第二，爺爺這個薊縣人，當年為什麼要在「對面最遠處」的靜海縣包下一個農場？而且之前沒有告訴過他們姐弟幾個。
經過在這裏一年多的生活，陸雨馳逐漸想明白了，儘管他學了很多「農活」技能，但爺爺根本不是讓他到這裏來鍛煉這些的。
「那是什麼？」萬茜茜見陸雨馳剛抽完一支煙、緊接着又點了一支，不長的空隙，她也忍不住問。
「呵，把我放這兒、鍛煉我這些有什麼用呢？就為了讓我知道什麼叫『貓三、狗四、豬五、羊六、牛七、馬八、人九』的這些個預產期？還是讓我記住『穀雨前後種瓜種豆』、蒜苗兒不拔了蒜頭憋不大？
爺爺讓我住這兒，沒想讓我當個成功的農民，他是讓我來了解他年幼時經歷了什麼、為什麼要從農村走到天津衛。這又不是網絡小說，說在農場鍛煉一段兒時間出去幹什麼都能發家致富了，那不扯蛋嘛。
這話說起來不夠『雞湯』，可能還有點兒自私。他不是讓我來學會這些苦和累、愛上這些苦和累的，也不是讓我來學習人家農民身上什麼精神，他是讓我在這想着怎麼才能走出去、接着賺錢。我知道了還有這種辛辛苦苦賺錢的方式，我將來出去再賺了錢就不能那麼異想天開、那麼人心不足。
同時他也是為了讓我看清一些人。我落魄到這兒了，誰就遠離我了、誰又根本不在意這些。再有就是看清這些農民，這話說出來更不好聽了，我對農民這個群體非常佩服，但是他們當中的一些人確實有着貪小便宜、目光短淺的毛病。
反過來說所有城市裏的人就完全沒這些毛病嗎？有，而且還更過分、更可怕。農民想占你點兒便宜，沒有太過分的、也不會偽裝自己，他就是這種意識，今天想蹭你頓飯——挺淳樸、挺可愛、笑呵呵地就來了。可城市裏的人卻被那衣冠楚楚偽裝起來，而且他要貪你的更多、坑你的更狠。
所以我爺爺讓我看清了這些淳樸的、可愛的，也可以說無害的來貪你小便宜的人，我就更能去看清大城市裏偽裝起來的、恨不得你死的那些人。」
「那第二個問題呢？你爺爺為什麼要在這兒包下一個農場？」
「你聽得還挺認真，呵呵。剛才說的那些，讓我更明白我爺爺當年的心態、以後我也會更謹慎，但是談不上大徹大悟。這第二個問題才算大徹大悟，我爺爺是希望我們陸家人明白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一個男人如果能在一個地方事業有成固然是一種成功，但是一個男人還要學會走到哪兒都餓不死，並且永遠要在你現有的勢力範圍之外留下一個避難的地方、留下一點兒翻身的本錢。如果就像我當年把所有東西都投在一個地方，一旦有閃失，很難翻身。
我這才徹底明白為什麼房地產開發已經是我家公司絕對的主業了，我爺爺還要維持着那些未必怎麼賺錢的副業。我本來以為只是企業家的良心、責任感，為了員工、為什麼誰誰誰，其實有這方面原因，但你要說全為了這些——那是胡說八道，恐怕也是要給自己留個後手。
所以就像這個農場，如果有一天我們陸家在天津市裏、在薊縣都混不下去了，我們一家子到了這兒也不愁吃喝。雖然咱不能盼著家裏破產啊，不過我還挺喜歡這地方的，想想住在這兒的那一年多時間、想想在這兒的經歷，再想想這些同事、鄉里鄉親、還有那些狗，挺有意思的。行啦，也不早了，咱們趕回市裏找個地方吃午飯吧。」
天氣寒冷，又沒在屋子裏，陸雨馳剛才一直沒熄火。此時說完這些，他正要打方向盤，萬茜茜卻說：「我今天想住在這兒——你方便嗎？」
「住在這兒？」
「現在趕回去也肯定過了午飯時間了，住在這兒吧。」
「這……現在可是冬天，這兒真沒什麼意思。」
「我不要『有意思』，我只想在你過去吃苦的、有感悟的地方住上幾天，哪怕一天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