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物是人非的江湖
一百多年後的今天或許還有江湖，然而江湖已是物是人非，大家已經不那麼團結了、誰都想着多賺錢……
…………………………
聽了黃河滔的事，陸雨馳不禁嘆了口氣，雖然這事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心中仍是頗感不平。
「談得怎麼樣？」陸雨馳問王小貓。
「不太好……」
這個不太好不是說王小貓和黃河滔之間有什麼談不妥的。雖然黃河滔對於在北京的茶館演出心裏多少有些顧慮，可如果註定不能再有影視作品，他也可以接受、無非是丟點面子。但王小貓請教了這邊茶館的經理，經理卻不贊成——「京圈」容不下。
王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早年間祖上開了這間無憂茶館一來為了自己有口飯吃，也是方便流落江湖中的賣藝之人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一百多年的傳承，讓他們家在曲藝界有了很高的地位，卻並沒有賺到太多的錢。
一百多年後的今天或許還有江湖，然而江湖已是物是人非。這是個講錢的時代，有錢就有地位，而不是你為大家做了什麼、你有多深的資歷。而所謂江湖中人也不是那麼團結了、也不是有口飯吃便會感恩戴德了，誰都想着多賺錢，今天吃了你的、明天就能為了錢反咬你一口。
就像郭小鐵當年有個徒弟離開了他，我們不能說郭小鐵就一點錯都沒有，但是師徒如父子——他畢竟教了你吃飯的本事，可徒弟有了吃飯的本事先罵的卻是師父。
王家也是如此，過去流落江湖的曲藝人，都是很團結的。比如一個天津藝人到了北京、山東、南京，不認識當地的同行，可論著師承就都有了關係、也就自然有人招待。後來這事就變了，分成了一個個的圈子，你一個外來到我地頭吃飯，招待？不禍害你就不錯了。
這種情況下，王家在北京的這家無憂茶館剛剛開業不久，他們自己還得應對可能的同行排擠，怎麼保全黃河滔？
再說王家的資歷是在曲藝界，而黃河滔得罪的那位大老闆卻是逍遙北京的娛樂圈。你跟人家論不上，可人家「京圈」的大老闆和當地曲藝界為了共同的「敵人」，就能論得上。
這「京圈」是個什麼概念？
不管全國各地哪的影視歌舞藝人，想成名、想發展，很難繞開北京的娛樂圈，所以那個大老闆才能對黃河滔進行封殺。因為誰都得來「京圈」混，自然不願意得罪京圈中有勢力的人。
黃河滔出了北京，在外地演出、又是另一個領域，那個大老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現在王家把茶館開到北京、讓黃河滔在茶館里演出，他還能坐視不理嗎？肯定會串聯北京曲藝界的勢力一起對付王家。
所以茶館經理覺得對於一家剛剛開過來的茶館，處在現今重視利益、不重情義的江湖中，王家財力又不雄厚，很難生存。
王家在北京的這家無憂茶館請了人家當經理，人家的意見就得尊重，再說人家說得也沒錯。不過王小貓還是要幫黃河滔，他王家一百多年的傳承，那無憂茶館不怎麼賺錢、卻一直不關，就是為了給落魄江湖藝人有個討生活的地方這個初衷。
王小貓雖然過去一直不願意當個曲藝藝人、更不想摻和自家的茶館生意，但祖祖輩輩初衷的傳承是刻在基因里的。他又本就是個傲氣、正直的人，有着行俠仗義的性格。
王小貓說到了這裏，把手中的煙掐了。陸雨馳看的出來王小貓掐煙時很用力，他剛想說些什麼，王小貓又說了起來。
「不過沒事兒，江湖物是人非也不要緊，現在不是講錢嗎？他有錢欺我們『念啃（江湖切口，沒錢吃飯、挨餓）』那我也跟他們講錢！我已經聯繫了一個有錢人、我們還有第二套方案準備着，我非得給黃河滔在北京這兒找個『穴（江湖切口，空地，指能賣藝的地方）』！我們要不給他點兒厲害的，他就不知道『張扇兒（相聲術語，指《八扇屏》）』里有個『莽撞人（指張飛）』！」
王小貓這話讓陸雨馳聽得一頭霧水，他心想王小貓這種視錢財如糞土的人，認識幾個有錢人？就算有，這其中最有錢的人也就是自己了吧？再說王小貓要找個有錢人幫黃河滔硬抗那位「京圈」的大老闆，這種得罪人、又刺激、還需要絕對實力的事，王小貓居然不找自己這個跟他從小到大的兄弟？
「貓兒，我……」
「你就別摻和了，事兒沒確定，我也就先不說那人是誰了。」
陸雨馳暗運了口氣，他本來只想知道王小貓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裏，現在黃河滔不願意多見別人、而王小貓又不跟自己多說，他似乎也沒什麼理由留下了。
「那我——先走了？」
「走吧，我出來好長時間了，黃大哥還在包間兒等著呢。」
「誒！」
「嗯？」
「有需要的話告訴我。」
「行。」
……
陸雨馳離開了飯店，本來很累、想趕緊回家的他，此時卻把車開得很慢、路線也不是那麼直接。
這一路他想了很多，先是感慨著娛樂圈的混亂，有錢、有勢力就可以隨意封殺別人？當然有些封殺是咎由自取，可黃河滔遇到的這種着實很冤。偏偏如此混亂、不公的圈子，多少人卻削尖了腦袋非要往裏面鑽，就是為了多賺錢？
鑽進來如何？賺了錢又如何？像剛才跟他聊天的楊米、楊小瑩都算是這圈子裏絕對的一線了吧？可說話辦事都得反覆掂量、瞻前顧後，夫妻之間也得勾心鬥角。
人們賺錢難道不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更舒服嗎？他們鑽進了這個混亂、不公、甚至可以說骯髒的圈子裏，卻活得比誰都累，他們就真的開心嗎？恐怕——誰難受、誰知道。
當然，這是陸雨馳這種祖上的豪門、自己又是商業奇才的人的想法，其他人那麼做或許也有他們的道理。
陸雨馳又想到了王小貓，一個自己認識了二十多年，一直覺得是個文人的哥們，今晚卻說了那麼多江湖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