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是十

第98章 一是十

「也就是有九塊墨對不上號。」玄一恍然大悟,原本他是在人名上糾結,認為歹人是在這上面動手腳,現在看來反倒是數量上有誤。

從一開始,他的判斷方向就是錯誤的。

「你等一下。」他跳了起來,一頭鑽到了自己的行李那邊。很快,他就搬過來一個大罈子。

文伽記得,當初搬運的時候,他說這是許家夫婦送給他的腌肉,他一定要隨身帶着。

等到蓋子打開,她才發現這個男人的嘴裏,果然是沒有一句實話。

「你怎的還把賬冊藏在這種地方?」她嫌棄的眼神,張玄一一秒解讀,她這是認為自己這麼做是多餘了。

都已經是搜查出來的證據,哪裏還需要費心藏着。

「防人之心不可無,都是重要的證據,總不能把它就那樣攤在明面上,等著人們來查看吧。」

文伽無奈,也不知道他是要防著誰,只能隨他去了。

玄一把賬冊打開,找到寶相墨的那一頁,仔細端詳。

侍中王德真,十塊。

這句話就擺在眼前,沒有任何改變,張玄一再次看到它,初時疑惑,又盯了一刻,才覺出一些異樣來。

「這字……」他沉吟道。

「你也覺得是這字有問題?」見他開口,文伽立刻湊過來附和,臉上掛着喜滋滋的笑。

這樣的笑容,在她這張冷酷臉上可當真不多見。

玄一一時有些呆住了,待緩過精神,卻發現,她正盯着賬冊看,並沒有察覺他的失態。

「確實。」

清瘦的手指頭,放在了那個「十」字之上,因的只是記賬,所以,老闆都是寫的簡化字。

按照王德真所說,他只買了一塊寶相墨,便可以斷定,這一個橫是沒有問題的。

他把目光全都放在那一豎之上,有了王德真的話,現在再看,這一豎是越看越彆扭。

下筆不穩還略有些歪斜。

「這樣看來,這一豎是后寫上的。」徐文伽說道。

沒錯了,修改賬冊造假是臨時起意,歹人逼迫上前,老闆沒有辦法,他又不能將賬冊撕掉,那樣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有問題。

添加新的購買人,不但浪費時間,到時官府查起來,也很容易暴露。於是他急中生智,在一之上添了一劃。

既省時省力,又方便掩人耳目,這一劃,確實是點睛之筆。

有了這個共識,兩人便針對案情,侃侃而談。

張玄一發現,他現在越來越喜歡和徐文伽一起行動了,原因無他,和聰明人在一起好辦事。

話不必說的太透,互相就都能明白,徐文伽頭腦清楚,性情又最是冷靜,不止能跟上他的節奏,還能提出不少新鮮的看法,很有啟發。

「也就是說,那個化名王火的人,購買了寶相墨,但他的名字卻沒有出現在賬冊里。」徐文伽提出了合理的懷疑。

緝妖司的差官辦事都是很得力的,他們沒有必要在這樣的事情上撒謊,據他們回報,其餘幾家都承認購買了墨塊,數量上也沒有錯誤,可以推斷,那個暗中搗鬼的歹人,他的名字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在賬冊上。

不同於沈多金的賬冊,琳琅閣的這一本所使用的姓名全都是真人真名,從表面上看起來並沒有任何破綻。

「也有可能。」玄一很遲疑,如果做了這樣的認定,那就說明琳琅閣的老闆並沒有把每一筆賣出去的東西做嚴格的記賬。

這樣說得通嗎?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現在看來,並不能直接指向兇手,這讓他心情陷入了沮喪。

「現在看來,只能指望你的追蹤藥粉了。」他凝視着徐文伽,表情雖然戲謔,眼神卻很堅定。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明珪對他着實不薄,他哪裏是派人監視他,明明是給他派來了一個幫手,實在是太得力了。

「總算是說了一句中聽的。」文伽由衷感嘆,有那麼一瞬,兩人盯着賬冊發獃。

作為案件的主辦人,徐文伽雖然是個新人,卻並不是不懂規矩,別看這證據現在沒什麼用處,可將來,若是找到了真兇,這些都是可以讓他認罪伏法的東西。

現在看起來,他們是像在外圍打轉,白白搜查了半天,卻沒有得到任何直接的證據,可查案,往往就是這樣的,尤其是面對那種早有預謀又能量巨大的對手。

若是不小心行事,徐徐推進,說不定一個失誤,就會前功盡棄,這樣的責任,誰也負不起。

「這份記錄,你給明郎中看過嗎?」

他沒理會徐文伽的刁難,自顧自問道,這才是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沒想到,此話一出,文伽就有些卡殼了,略略後撤上身,和他隔得遠些,才開口:「還沒有,師兄還沒有見到這份記錄。」

「差官回來,我就把這東西給接下來了,所以,你最好快點分析,有個結果。」

「待到師兄緩過精神來,我得趕緊把這東西給送過去。」說這話時,徐文伽的口氣那叫一個彆扭。

臉皮厚的某人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這個時候,就在明珪的眼皮底下,她居然還可以把消息先交給他。

這說明了什麼?

難道,她果然對自己有意?

嘿嘿,嘿嘿……

「文伽,你能這麼做,吾心甚慰。」某人以手撫心,做虔誠狀,這把徐文伽噁心的,登時就躲開了好幾步遠。

「我不是為了幫你,只是想儘快破案!」

她躲,他就追,總而言之,張玄一謹記着一句話:臉皮厚,走遍天下都不怕。

「破了案,我也就解脫了,說到底你也還是為了我着想。我都明白。」

「你這人的臉皮實在是太厚了!」

「快看吧,還有用嗎,沒用我就拿走了!」

試卷被她一把奪過去,張玄一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哪裏敵得過她,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於是,想明白了這件事,他根本都沒有上手搶,而是繼續使用他全身最為靈活的地方—舌頭。

企圖說服她。

「你先別急,其實,再詳細的記錄,也比不上當事人的親歷,你要是能把那差官叫來,把當時的情況描述一下,我想我會有更多的發現。」

文伽把紙卷收好,抬眼道:「這話倒是有些道理。」

「不過,現在還不行。」

「得先去呈報了師兄,才能叫他過來。」

既是如此,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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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四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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