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敬業的昏招

第8章 徐敬業的昏招

九月初,一封來自江南的密報,讓留戀洛陽的武媚也不得不離開夢幻鄉,快馬趕回長安,鎮守大局。

被貶斥的柳州司馬,故英國公李績之孫徐敬業,趕赴柳州上任途中,竟然私自停留,並且殺掉了原揚州長史陳敬之。

得知這個消息,武媚哪裏還坐得住,她趕忙壓制住蠢蠢欲動的奪權之心,思考禦敵之術。

原本以為他們的勢力不會擴展的這麼快,沒想到,竟然兵不血刃的就佔領了揚州。

此地乃是江左要津,地控三江,進退有路。跨過大江天險,可以直取洛陽!

也就是有這一層擔心,武后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返回長安主持大局。或許也有一點避難的心理。

「徐賊沿途收合流民,徒從竟然達到了十萬。」

武后的表情更加嚴峻,眼角的皺紋,似乎又重了幾分,就在上個月,朝廷才剛剛平定了突厥部的入侵,元氣還未恢復,敬業大軍又來。

原本以為是烏合之眾,卻沒想到,短短几天,他們就糾集了如此多的將士。

蘚疥之患不除,恐有致命之憂。

武后執掌朝政多年,不必裴炎提醒,她也會明白這個道理,裴氏如今官居中書令,已經是中書省的頭領。這些年,他和武后的關係時好時壞,忽遠忽近,武后曾經對他很親厚,他也不止一次的得罪過這個嚴酷的女人。

他深知,武后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

武后心情緊張,姿態上卻擺出輕鬆的樣子,在偏殿的一角,緩緩踱步,甚至還邀請裴炎一起,被裴氏婉拒。

武后笑笑,這位宰相還是如此沉不住氣。

「裴卿認為,何人可堪禦敵?」她幽幽然說道,裴炎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他轉向武后,鄭重其事道:「臣以為,左威衛將軍程務挺堪當此任。」

「程卿啊……」

她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裴炎抬起頭,急於求得她的意見,她只是深深的凝望了他一眼。

「李孝逸如何?」

裴炎微愣,武后這個安排,究竟是何用意。

李孝逸乃李唐宗室,高祖皇帝親侄子,自從武氏掌權,他就惶惶不安,巴不得武氏不要看到他,不要想起他。

好在李治尚存,武后想修理李唐宗親,總還要顧及點面子,李孝逸這樣軍功在身的武將才得以倖免於難。

然而,現在情況不同了。

李治死了,武后徹底掌權,她現在卻不打算殺他,而是要重用他,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程卿剛剛平叛成功,是時候修整一下。」武后開口。

裴炎表示接受,他和程務挺一直交好,凡是能建功立業的好事,自然都會想着他。

若是此番程務挺能擊破徐敬業的叛軍,功勞就又要加高一節,到時候,封個國公不成問題。

這是他的一廂情願,武后說的也不無道理,上個月才迎戰突厥,這個月又要南下,確實疲累。

武後走向窗前,緊閉的窗欞外,黃菊盛開,花影映在窗紙上,搖搖晃晃,煞是好看。

她背對着裴炎:「徐賊起兵,用了什麼借口?」

裴炎有些尷尬,他原本不想讓這件事經由他的嘴說出來,武后的性格他很了解。

即便他只是如實複述,恐怕也會被武后的盛怒波及。

「徐賊妄言,庶人李賢未死,要擁立李賢重奪大位。」

「奪位?」武后哈哈大笑,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眼裏:「就憑他?」

「逆賊就是逆賊,無論做什麼都登不上枱面!」

「這大唐是沒有皇帝了嗎?還輪得到庶人來奪位!」

几案一角,雕鑿著水波紋的扶手被武后緊緊握住,她五指收緊,泛著青白,裴炎知道,這件事算是徹底惹怒了她。

她雍容的臉上,表情漸漸不受控,露出兇狠的神色,這才是她的本來面目。

以裴炎的眼光看來,敬業此舉確實不算明智。

雖然武后處死了廢太子李賢,又廢皇帝李顯為廬陵王,然而,這大唐現在確實是有當家人的。

李旦還在佔着皇帝的位子,雖然不知道能佔到哪一天。

但推舉李賢,就代表要廢黜李旦,都是李治的兒子,難道還有差別嗎?

更何況,按照丘神績的回報,庶人李賢早就死在巴州了,哪裏還能接受他們的擁戴。

裴炎的心情極度緊張,手握緊袖管,不敢和武后對視,武后卻疑道:「裴卿,還有什麼要說的?」

她盯緊裴炎的袖管,知道那裏還藏着沒有呈交的奏報。

「不管是什麼,只要和叛軍之事有關,都要交給哀家看。」

裴炎只得把一直揣在袖管里的紙卷交了上去,至於上面寫了什麼,他就不說了。

武後接過,只看了第一列,鼻孔就發出冷哼。

偽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曾以更衣入侍……

不一刻,她興奮的哈哈大笑,居然沒有生氣,還饒有興緻的讀下去,當她讀到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安在這一句的時候,臉色瞬時變得嚴肅。

裴炎心下一沉,哎,這個東西交出來,他就知道今天是討不到好處的。看看,果然如此吧。

「裴卿,選賢任能是宰相之職,如此氣勢縱橫之人,怎可錯失?這是你的責任!」

她竟然不是因為那尖酸的語句,而是因為裴炎沒有給這樣的人才一個好的職位而生氣。

這讓裴炎大感驚奇,這位嚴酷的太后,居然也有愛才惜才的時候。

落款駱賓王,武後記得,此人一開始是京官,任長安主簿,也是前不久剛被貶斥的。

看來,她也確實是太心急了些,錯失良臣啊!

「傳旨李孝逸,令他即刻趕往揚州,討平叛軍,不得有誤!」

「這件事,他去最合適不過。」

「是。」

裴炎退出大殿,立刻去擬旨,就在他提筆的一刻,武后的話重又回蕩在腦海。

他去最合適。

以武后陰險的個性,面對臣子,她絕對不會說沒有用處的廢話,旨意已下,人選也已經敲定。

為何在他出門的前一刻,她還要這樣說?

裴炎想起殿門關閉時武后的神情,幾絲凝重,幾絲不忿。

還有幾分酷毒!

她是要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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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四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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