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杏子林
杏子林。
殺氣盪！
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手持竹棒，三五成群，外圍，更有一名獃頭獃腦，穿雪白書生裝的少年，以及數名女眷。
生得孔武有力，頗有燕趙之地慷慨悲歌之風的丐幫幫主喬峰，立於人群最中央。
一雙虎目灼灼，環視眾人。
接觸到喬峰如芒似電的目光，上至丐幫徐長老，下至泰山鐵面判官單正父子，乃至三十年前雁門關一役的參與者趙錢孫等人，無不膽顫心驚。
一處角落中，一名身穿雪白孝服，頗有幾分楚楚可憐之態，三十餘歲的俏麗少婦溫婉而立。
單看此女模樣，任憑何人都想不到，這竟是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
「唉。」丐幫內，資歷最老，連前任幫主汪劍通也要稱一聲師伯徐沖霄，身穿素凈麻衣，一臉褶皺，鬚髮雪白，已是八十餘歲的高齡。
徐沖霄資歷雖老，但武藝着實平平，較之丐幫眾長老，不過伯仲之間。
於喬峰虎目下，徐沖霄突而重重嘆息，不無怨懟道，「汪幫主總說拿我當心腹，可這件大事卻不讓我知曉。」
「徐長老。」角落中的康敏，眼波如水，出言寬慰道，「汪幫主只是不想以俗事打擾您而已。」
「此事，如今既然揭開了，正需要您這位丐幫宿老，力挽狂瀾，還丐幫一個清凈。」
康敏這一番話，有理有據，兼顧了眾人面子。
徐沖霄聽在耳里，目光一轉，第一次正視這個在此番丐幫推翻喬峰的大事中，串聯起各方勢力的馬夫人。
看到馬夫人那窈窕婀娜的身段，以及楚楚可憐的風情，一雙渾濁老眼不禁一縮。
就是這種眼神！
康敏察覺來自徐沖霄的眼神，厭煩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對自己起綺念之餘，也很是得意。
她這一輩子，最喜歡的便是旁人以這種目光看着自己了。
「好！好！好！」儘管早知如此，但這一幕真的發生后，喬峰還是抑制不住心頭悲憤。
雄武有力的丐幫幫主，連着說了三個好字，頗有氣壯山河之勢，回蕩在杏子林中，令在場所有心懷鬼胎之輩，為之膽寒。
陳孤雁、白世鏡、全冠清等人，跟隨喬峰多年，深知此人武功之高，猶在前任幫主汪劍通之上。
察覺情況不對，唯恐喬峰會以自己的一身高強武功，強行鎮壓此次丐幫叛亂。
當下，各自全神戒備。
徐沖霄，譚公譚婆，以及趙錢孫等人，也運起一身內力。
一時，杏子林本就劍拔弩張的氣氛，越發激蕩，一場驚天惡戰一觸即發。
效忠於喬峰的丐幫弟子，默不作聲的聚攏到一起。
「哈哈哈。」出乎所有人預料，在他們看來，隨時都會暴起出手的喬峰，竟沒有動手。
豪邁笑聲，自喬峰口中發出，一雙虎目凝視眾人，透出濃濃悲涼。
「可笑，真是可笑！」
簡短的言語，被喬峰以一種嘲諷口吻說出。
昔年曾親身參與過雁門關一役，卻被喬峰之父蕭遠山嚇破膽，從此自稱趙錢孫李的老者言道，「有什麼可笑的？當年那一戰，老夫親身經歷，親眼目睹，確鑿無疑。」
「契丹人未必豬狗不如，宋人也未必高尚，你有什麼不相信的？」
嘴上這麼說着，可觀察這自稱趙錢孫的老者，提及契丹人時，臉頰上那發自內心的鄙夷就可知，他並非真的認為契丹人能與宋人平等。
喬峰虎目一凝，霸氣道：「喬某並非在為自己的身世而笑，而是笑你們這幫蠢材！」
撕拉！
說到最後，喬峰猛然撕開胸前衣襟，露出紋在胸口的一顆狼頭刺青。
這，正是他乃契丹人的鐵證。
「喬某是契丹人又如何？」喬峰視線犀利，「這丐幫幫主，喬某大不了不做了。」
這番言語，豪氣衝天，聽在杏子林內眾人耳中，除了眼裏唯有一個王姑娘的大理世子段譽之外，旁人即便心知，喬峰身世不假，仍心生敬意。
尤其那名素雅純凈的少女——王語嫣身邊，古靈精怪的女子——阿朱，注目這位初次見面的喬幫主的眼神，溢出無盡崇拜。
「可你們妄圖往我身上潑髒水，認定馬大哥是我所殺，那就太可笑了。」
「全冠清，白長老，陳長老，還有馬夫人！」說到最後，喬峰連點四人之名。
「你們真的以為，喬某沒派人查探，馬大哥到底是怎麼死的嗎？」
被喬峰點名的四人，聽到喬峰的話，皆一陣心驚肉跳，尤其動手之人——白世鏡，更是背脊發冷，汗如雨下。
「吳長老！」
倏爾，喬峰大喝，聲如虎嘯，召喚自己在丐幫內的鐵桿親信。
「在。」
喬峰話音未落，躲在人群內，奉喬峰之命，前去查探馬大元之死真相的吳長風，立刻應諾。
聚在此地的，都是丐幫高層，急忙讓開一條通道。
氣勢剛猛，如憤怒雄獅的吳長風一馬當先的帶着幾人走出。
一個其貌不揚，瘦骨嶙峋的老者，一名姿容俏麗，著水綠色衣裙的丫鬟，以及一個氣定神閑，雙目發光的中年人。
「幫主。」吳長風穿過人群走出，看都不看徐長老等人一眼，自行來到喬峰身前，抱拳施禮。
不好！
馬夫人康敏看到那名小丫鬟，以及那個中年人，暗自叫糟，本能的想要先發制人。
「小翠，你怎麼在這裏？」
名叫小翠的小丫鬟抬頭看了康敏一眼，眼神鄙夷，不屑咒罵道：「你這個四處勾引男人的賤人，今日我要揭開你的真面目，為老爺報仇。」
喬峰看向吳長風，「吳長老，辛苦了。」
吳長風灑脫道：「幫主，這都是為了我丐幫大業，乃我吳長風分內之事。」
說着，吳長風目光一轉，看向身後三人，大喝道：「你們，都介紹一下自己，再說一說你們知道的。」
那名機靈的丫鬟小翠道：「奴婢叫小翠，是馬大元馬老爺府上的丫鬟，專門負責服侍夫人。」
「咳咳咳。」瘦骨嶙峋的老者咳嗽幾聲，「老朽叫張三，是洛陽城內一個夜間巡邏打更的更夫，事發時經過了馬老爺的家。」
最後那名中年人，以貪羨的目光掃了掃馬夫人，看得光明正大，極其赤裸，「朱某是洛陽衙門的仵作，馬老爺死後，奉命去他府上檢查過馬老爺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