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危城(1)

第1章 危城(1)

金戈鐵馬,遍地狼煙。

戰火焚盡了孤城,烈馬踏平了焦土。

冰冷的刀鋒在慘白的月光下穿梭,猶如一道道噬人的閃電;清冽的劍尖劃破暗夜,刺穿蒼穹的微曦。

打在頭前的北冥主帥:頭戴紅纓獅子胄,一身烏金麒麟甲,內襯密綴銅星戰袍,雙墊虎頭護肩,前後懸掛雕紋護心銅鏡,腰盤獸面扣皮帶,腳蹬雲頭鳥脛甲戰靴。

護頸處系著絳紅色錦鵬披風,兩條銀蛇纏絲綬帶在凜凜秋風中飄動。手握長弓,腰配絕影寶劍,背後懸一壺箭,橫跨在祿螭驄馬背上,威風赫赫,英姿勃勃。

他號令千軍萬馬,勢如破竹,打得毫無防備的邊城將士抱頭鼠竄,潰不成軍。

戰馬嘶鳴,大雁哀嚎。百里枯骨,千里殷紅。

一夜之間,邊城淪陷,流離失所的百姓在逃亡的路上嚎啕,不諳世事的嬰孩在塵埃的盡頭啼哭。

一夜之間,隅郊的高牆夷為瓦土,熙攘的村落變作鬼城。

放眼望去,儘是一片悲涼的廢墟。

貪生怕死的邊城首領敖狄,此刻早已丟盔卸甲,垢面蓬頭,卑躬屈膝地匍匐在地,磕頭作揖,再三祈求北冥主帥饒其性命。

北冥主帥側過臉去,背對着月光,神秘而冷峻的臉龐深深地埋在暗夜之中,看不出神色的變換。

敖狄跪在他面前央求了許久,他才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和戲謔道:「敖公當初也是像今日這樣,對軒丘國搖尾乞憐,以求苟活的嗎?」

略帶哭腔的敖狄聽聞此處,隨手用衣袖將臉上的涕淚抹了抹,微正了身子,愣了半晌,裝聾賣傻地試探道:「敖某不知將軍此話何意?」

北冥主帥譏笑道:「敖將軍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呢!九年前,你親手射孤的那支箭,孤還一直懸在殿內呢!如不是當初孤命大,有父皇親賜的金牌護佑,孤恐怕早就亡命於敖將軍的箭下了!」

北冥主帥轉過身來,正視敖狄,劍眉星眸中透著逼人的殺氣,而他的嘴角卻微微勾笑,彷彿是飢餓了許久的猛獸終於捕獵到食物般的貪婪和得意。

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那段深刻而又細碎的記憶,將曾經的過往串聯到了一起!

九年前的夢魘給了敖狄致命的一擊!

敖狄跌坐在地上,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錯愕!敖狄萬萬沒有想到,當年被他追殺的少年竟然還活在這世上,並且就站在他眼前!

敖狄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北冥主帥就是當年被他追殺,四處流亡的少年——西乞國三皇子!而他此次攻打軒丘國就是來報當年國破家亡之仇的。

敖狄仰天長嘆了一聲:「敖某自知死罪難逃!當年叛國投敵,弒殺君主,落得今日這般田地,當屬咎由自取!敖某隻求殿下開恩,讓敖某自行了斷!」

「好!孤就遂了你的心意!當以汝血祭奠我西乞亡魂!」

說話間,身邊副將早已抽出長劍,扔到敖狄面前。

敖狄朝月跪拜,而後拾起地上的長劍,握於手中,面帶笑意,揮劍自刎,當場斃命。

鮮血濺紅了一地,像暗夜盛開的罌粟,詭異而彌靡。

北冥主帥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唇角勾勒的笑容浮在臉上,轉而蕩然無存,又恢復成了原來的冷峻模樣。

北冥主帥收兵,起身要走,忽然從一處不起眼的暗道內鑽出一個十來歲的娃娃。

只見那男孩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敖狄,面露凄哀之色,雙拳緊握,鼓足勇氣,憤憤地撿起地上的長劍,跑向北冥主帥,揮劍就刺。

由於男孩身量尚小,長劍沉重,一路跑來都是踉踉蹌蹌,但眉宇間卻不見一絲慌張。

「我要殺了你,為我爹爹報仇!」男孩邊喊邊向北冥主帥的腿上刺去。

北冥將士早有警覺,還未等男孩挨近,副將聞廣便飛踢一腳,早已將男孩手上的劍踢落在地上。

男孩但見手中的長劍落地,仍不肯罷手,握緊小拳頭就去推打北冥主帥的腹部。

軍師姚壽剛要下掌劈死男孩,被北冥主帥出手制止。

北冥主帥單手擒住男孩的雙手,俯身問道:「你說你要為你爹報仇?」

北冥主帥的手腕是何等力氣,男孩的雙手根本掙脫不開。

男孩緊咬嘴唇,高聲喝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北冥主帥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不卑不亢,嘹聲答道:「敖廷珏!」

「哦?!」北冥主帥挑眉笑看男孩,道:「你是敖狄的兒子?」

「正是!」

「那你身後站着的,就是你的姐姐了!」北冥主帥指了指男孩身後的早已哭成淚人的少女,慵懶地問。

男孩回過頭,看到自己的姐姐不知何時也從暗道內跑出來,此時正被兩名兵卒押著,顯然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姐姐!」男孩情急之下,咬了冷淪宸一口,掙脫束縛,跑到少女跟前,捶打羈押少女的兵卒。

兵卒隨手一揮,男孩被掄翻在地。

男孩捂著肚子從地上爬起來,蹣跚地走到兵卒面前,再次對兵卒拳打腳踢,欲救出姐姐。卻被兵卒一次次地掀翻到地上。如此數回,直到男孩漸漸失去了力氣,再也爬不起來。

北冥主帥以為男孩會放棄,沒想到,男孩趴在地上,積攢了最後一絲氣力,沖北冥主帥怒吼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放了我姐姐!」

男孩眼中的堅毅,遍體鱗傷的身軀,不禁令北冥主帥回想起九年前和姐姐在父皇的庇佑下,死裏逃生,卻又被敖狄等亂臣賊子一路追殺流亡的悲慘景象。

面前的男孩,就像是九年前的自己,為了保護親人,為了保護自己唯一的姐姐,可以奮不顧身,可以英勇無畏,可以在血泊中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倔強地站起來。

九年前的西乞國,也如今夜的邊城一樣,哀鴻遍野,屍骨成山。

國破家亡之時,沒有人可以得以倖免。

即使是早已千錘百鍊成鋼筋鐵骨的北冥主帥,也不免會在孤寂的長夜,一遍遍地做着西乞亡國、父皇被害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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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的甜心有點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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