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愛難別離（一卷終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估計月亮也升到最頂點了。我腦子裏亂鬨哄的，抓不住主要的事來想，也睡不着。

夜很靜，因為是冬天，連蟲鳴的聲音都沒有。閉上眼，有種身在黑洞中的寂寥感覺。

突然聽到了些聲響，是開門又關門的聲音。今天這門被開關得太勤了點，雖然很輕，但很容易辨別。

感到有人在向床邊靠近。我閉着眼裝作熟睡，其實很緊張。這人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武功可比之前的劉翡萍高多了。要是想害我，我估計我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來人停在了與我一步之遙，我感到他在看着我。誰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床邊來站崗啊？

我已經知道來人沒有惡意，用心感受后，我悄悄地彎起了嘴角。呵，也就完顏烈有這閑心了。

聞到他的身上有酒味。昨天晚上他身上就有酒味。這些天，他都有喝酒嗎？

唉——烈，你愛我愛得有多深呢？又有多少次偷偷在我睡着後來看我了呢？每次都這麼靜靜站着看我睡覺嗎？

奇異的，我的心平靜了下來。漸漸地，我沉入了夢想。有完顏烈在我床邊守護，我是安心的吧。

春祭日。

一大早，我和小喜打理完畢，便隨着完顏烈一同出了宮。來到城的正中心。因為有神仙大人要接受眾人朝聖，特別擺起了高高的擂台。每年的春祭日都是官兵與庶民同樂的，不分身份，大家一起來慶祝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擂台兩旁，是各國的使節席位。台下，已經擠滿了南國的子民等著見神仙大人。

於正午時刻，我將登上高台。

現在，我和小喜一起坐在後台等待。我已經戴上了面具。

偷偷去看前面的情形，正好看到完顏烈也在看着我。我慌慌張張掉轉了視線，看到台下黑壓壓的人群。有喧鬧的聲音在耳膜中鼓噪，天地好像在搖晃，看到的都不清晰。有種中暑的錯覺，現在明明是冬天來的。我閉上眼，收回視線，發現自己心臟跳得好快。緊張嗎？為什麼突然這麼緊張呢？從來了這古國我也被很多人拜過了，怎麼到現在才知道緊張呢？

是自己的心態不同了吧。我就要承認我是神仙了，不再是遊戲心態地好笑地在旁邊看着他們誤會我是神仙，而是自己去承認。我，是神仙。其實現在最大的障礙是自己，我要先相信我自己是神仙。可笑的是，我竟然也已經不能大聲地否認自己不是神仙。我，會放電啊。

手被握住，我看向小喜。他定定地看着我，像是在說，姐，有我在你身邊。

原來剛剛我已經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小喜看出了我的緊張。

我看着小喜，笑了出來。台下的人依然喧鬧，但是已經沒有了撲面而來的窒息感。

有你在身邊，我是真的安心呢，小喜。

安心到……睡著了？！

是小喜搖醒我，我還沒徹底回過神呢，就被他推到了台上。天，到時間了？我，我，我還沒準備好啊！

摸了下臉，還好，面具戴的好好的。

看向台下，因為我這個神仙大人登了台，大家都住了嘴，一時鴉雀無聲。環顧了一周，我想不起我該說些什麼。

我愣在台上就這麼站着和台下的人大眼瞪小眼。

然後看到完顏烈走向了我，在我面前站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竟然單膝跪倒在我面前。什，什麼？不是要求婚吧？太突然了這，我還不確定喜不喜歡你吶。

「吾神，請接受我虔誠的拜見。我，完顏烈，代表南國，感謝上天眷顧賜福於我國子民。神啊，請永久地庇護我國子民，讓他們免於災難。在此，我獻上我的忠誠，願追隨您的指引。再獻上我的赤心，願與吾神同在。最後，獻上我的靈魂，祈望最終可以到達極樂的世界。」完顏烈看着我，一字一字響亮地說出誓言。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直望入他的內心深處。我看到他鮮紅跳躍的心臟，我聽到他在腦海中一遍遍呼喚我的名字。雲，不是其它，只是雲。雲，只要你願意，我獻上我自己，只求在你身邊。雲，如果可以，請收下我的心，即使我不會得到你那顆。雲，你的名字已經刻上我的靈魂，我只等你帶我逃離這無邊孤寂的苦海。

恍惚中，我好似聽到無數的聲音在我耳邊祈禱。掃過台下一個個跟着跪下的人，那一張張無比虔誠的臉。他們閉上了眼睛，雙手捧在胸前。他們低着頭，他們在用心祈禱。

我忽然覺得無比的沉重，好像大象把前腳搭到了我的肩膀上，隨時都有被徹底壓倒壓扁的危險。

但是，看着完顏烈，看着那許許多多的人。我想，大象絕不會再把他的腳從我肩膀上拿下來了，我已經必須承擔這重量。

我把手放到完顏烈頭上。我看着台下的人，不，我看着遠方。我緩緩地大聲地說：「天父地母的孩子們啊，奉上帝之命，我，代表天上眾神，將時刻與你們同在。無論哪裏有困難，我將在那裏，與你們共同渡惡。只要你們的心中有堅定的信念。當你們在心中呼喚。我，就在你們身邊。」頓了頓，再看向各國的使節，「不只是南國，任何一個國家都是如此。請記住，冥冥中自有神靈在注視着你們。你們的苦難，我不會視而不見。你們的罪，我也會儘力幫你們消融。千萬不要犯下連你們自己都不能原諒的錯誤。必要時，我會出現。」

各位使節齊聲答道：「謝吾神眷顧。」

台下子民們也紛紛呼，「謝神仙保佑」，「謝神仙保佑」……

在台上，我站了兩個多時辰，接受着眾人的朝聖。人們一個一個地走上台來，在我面前跪倒，許著各種各樣的願望。他們有的為了幸福，有的懷有怨恨，有的只默默祈禱……

其中，當劉翡萍跪在我面前祈禱的時候，我抱了抱她。

因為她當我是朋友吧，因為我對幫不上她感到抱歉吧，因為……東國和南國畢竟關係還是很不好吧。這樣可以拉近與東國的關係吧？那個正使大宦官很滿意地在看了。

從台上下來，我低着頭看着地面跟完顏烈說，我累了，想先回宮。完顏烈便招來了馬車，讓段乘風先送我回去。

在馬車內，我趴在小喜腿上。雙目獃獃地盯着前面，其實什麼都沒在看。

剛剛，我逃跑了，而且是落荒而逃。只想逃離眾人的期盼。

我也不敢看完顏烈的眼睛。我甚至到現在還沒有告訴他我是女的，不是嗎？我有什麼資格回應他呢？

此時，只有小喜握着我的手。可是，他也沒有辦法幫我分擔，這些只有我自己應當承受。

我在馬車中，聽到城中春祭日喜慶的歡鬧，那樣近，人群就離我那樣近，只隔着馬車薄薄的車壁。卻也那樣遠，越來越遠，直到到了神仙閣外，人群的喧鬧我雖然還是聽得真切，下了馬車，看到的卻只是黃昏暮色下更顯寂寥的庭院。

我默默地把自己關在自己房間，抱着腿坐在床上。窗戶沒有關，我望着窗外的天空。看到它漸漸變黑，再漸漸有了月亮和星星的光彩。

隨着夜的深入，這古國的人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安靜休息，反而越加熱鬧。雖然聽不清大家在吵嚷些什麼，但是自己坐在房間中，真切地聽到喜慶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像入夜後安排有很多節目。

連帶的這個房間也不安靜，屋檐、窗外掛着火紅的宮燈，此刻溫暖的光充斥了我整個房間。好似世界不允許今天有冷清的角落。

「咻——嘭！」

窗外的天空突然大放異彩，一顆漂亮的花朵在黑夜中盛開。終於到了燃放焰火的時刻。古國的人們一下子爆發出了最熱烈的歡呼。

連我也睜大了眼，盯着看那一朵朵接連盛開的耀眼花朵。

奇異的，在這最鬧的時刻，大門「嘭！」的被粗魯地撞開后頓了頓又被不耐煩地關上的聲音我依然聽得真切。

來人大步地走近，我感覺出是完顏烈，所以我並沒有動，繼續看窗外的焰火。

完顏烈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將我拉下床。手腕感覺到痛。

我皺眉不解地看向完顏烈。剛要開口，就被他按到了懷裏。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令我險些窒息。

我掙扎著把他推開些距離。抬頭看他，他的眼神分明已醉。

「烈，你怎麼了？幹嘛喝這麼多酒？」

完顏烈用他迷茫的眼神怔怔地看着我，沒有回答我。半響，他突然一手在我腦後將我用力按向他。溫熱的氣息與我的相融，我的唇上覆蓋了他的唇。

我瞠大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他閉着眼，又一顆煙花盛開，強烈的光，使我看清他濃密的睫毛。我吃驚地張開了嘴，馬上感覺到他柔軟的舌頭侵入了我的口腔，探尋着，想要與我的糾纏。整個口腔迅速充斥了辛辣的酒味，嗆得我眼角流出了淚。也喚回了我的理智。

我用盡全力推開他。

完顏烈踉蹌著退後兩步跌倒在了地上。他搖晃着撐起上半身，茫然地睜開眼睛，抬頭盯着我看。

雖然被強吻了，但我並沒有生他的氣。只是，太突然了，大大吃了一驚，可能用了太大的力。擔心着不知道他摔傷了沒有。

「烈，你沒事吧？」我過去蹲下想要先扶他起身。

拉拽他的手臂，他卻絲毫沒有動，依然盯着我看。

無奈下，我只好蹲著讓他看，一手指著自己的臉，問他道：「知道我是誰嗎？」那麼熱情就吻上來，估計是把我當姐妹花了吧。嘿嘿，想到

桃色畫面了。

完顏烈看着我看了好長時間，就在我覺得我腿發麻了想要起身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撫摸着我的臉，喃喃道：「雲……」

我兩手捧住他摸我臉的手，開心地說道：「對了，對了！我是雲，不是姐妹花。快，地下涼，先起來再說話。」說着，我站起身彎下腰來再次嘗試拉他起來。

怎麼還是拉不動啊？

「烈，乖啊，你也動一動嘛。長那麼大隻，我拉不動你呀。」

靠，怎麼低頭了？別睡着啊！無奈下，我跪倒，捧着他垂下去的腦袋讓他看着我的臉。

「醒醒！先別睡啊！睜開眼看看我是誰？」

完顏烈又盯着我看了好長時間，終於再次開口正確地呼出了我的名字：「雲……」

我馬上回答他，「是，我是雲。快，起來。」

我想要起身拉他，剛立起一條腿，卻被他拉倒。我倒在他懷裏，他的頭埋在我的肩窩，一遍遍喃喃重複著，「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這麼拍我離開嗎？

我回抱住他，一遍遍安慰着他，「乖，我不走，我不離開……」

完顏烈抬起頭，看着我，雖然眼睛還是很難焦距，但是認真地用力地看着我的眼睛，口齒有點不清地對我說：「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不能沒有你。」

我們的臉離得好近，我看到他眼裏的深情，心臟激烈地顫動了一下。感覺到臉有些熱，這麼近，他呼出的熱氣噴到我的臉上，讓我想起剛剛那個吻。我的初吻啊，就這麼……

緊張地舔了舔唇，我，我們接吻了。我和完顏烈接吻了。而且，並不厭惡這個吻。那麼，我可以回應他的愛嗎？

我看着完顏烈的眼睛，嘗試地說：「烈，我也……」愛你。說不出口，愛字就卡在喉嚨口，「我也……」愛……說不出口。

我困惑地皺起了眉頭。那麼在乎他，因為他的心痛而跟着心痛，現在更是親都親了，又不厭惡，我為什麼說不出口我愛他？

我看着完顏烈，張著嘴用力想要吐出愛字。他靜靜地盯着我看，漸漸也皺起了眉頭。

突然，他撲身將我壓倒，在我耳邊咆哮：「為什麼不說愛我？為什麼不愛我？明明答應在我身邊，明明就在我身邊，為什麼不能愛上我？說愛我啊，求求你，愛上我啊！」

好悲傷，他的眼神渙散著，卻那麼悲傷。皺着眉頭，卻好像無知的小孩，咆哮著，不知道自己在渴求的究竟是什麼。

我伸手撫上他的臉，「烈，不要哭……」

下一刻，我的雙手卻被他按在身體兩側。

他的唇再次覆上我的。我嘗試着回應他。可是，他卻那麼粗暴，太過猛烈的奪取，我根本無力招架。原來接吻真的能讓人喘不過氣。

可能只有幾秒鐘，卻像過了幾小時。他稍稍離開我的臉，我們大口地喘氣。感到脖子有些癢，接着突然一痛。靠，完顏烈你竟然咬我。

剛剛他已經鬆開我的手，我脖子一痛下就伸手去推他。只推開一點，手馬上又被他抓住。但就那瞬間，我看到他眼中異樣的火光，他的氣息也越來越粗重。

他開始拉扯我的領口，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我開始拚命地掙扎。

「不要!烈，醒醒，鬆開我。」

「我要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撕拉！」領口的布料被撕裂，半大的撕口，拉扯下露出了我左邊的肩膀。

完顏烈吻向我的肩膀。粗暴地企圖佔有地。我感覺到痛。更激烈地掙扎。曲腿想要踢開他，卻被他的腿壓制住。

「烈！完顏烈！不可以這樣，你不能對我這樣！我……我是男人！」

完顏烈停了下來，兩手撐在我的兩側，皺眉看着我。我呼了口氣，以為他終於聽懂。

「我不在乎。」下一秒，他卻更加狂暴地奪走了我的呼吸。

「住……唔……」

住手！

「撕！」不要！

完顏烈邊狂暴地用他的嘴堵着我的嘴，兩手抓住我的領口，用力地一個拉扯。

布料徹底破碎的瞬間，我絕望地閉上眼睛，停止了掙扎。內心卻在狂吼。

完顏烈重重地壓倒在了我身上，一動不動。

半響，我才睜開眼睛。看到正個房間內充斥着夢幻般的銀藍色彩，我的身體還在源源地向外擴散著電光。

我放電了？

天！我放電了！

將完顏烈推開，我急急地爬起來想要檢看他的身體，卻不敢再碰他，因為我看到我的手上面現在佈滿了電。

好在看起來完顏烈只是被電暈了過去，現在屋內的電雖然看起來很亮，應該卻很柔和無害的。

於是我頹然倒在地上，雙手抱着自己的肩膀。外衫是今天朝聖特意做的。有點心疼的是我穿在裏面的限量版NIKE襯衫也被撕成了一片布。現在手臂肩膀暴露在空氣中，不曉得剛剛那一瞬間完顏烈有沒有看到我的胸部，綁着層層繃帶的胸部，沒了寬鬆外衫的遮掩，應該也看得出凸得不像男人。

「吱。」開門的聲音。

剛剛在我和完顏烈掐架的時候，屏風已經被碰倒。稍稍抬頭，我就看到愣在門口的小喜。

小喜瞪大了眼，環視了屋內一周。然後快步奔向我。屋內的電光已經散去。

「雲姐，姐，你沒事吧？」小喜跪倒在我旁邊，眼睛裏已經湧出了淚水。

我抱住他，反過來安慰他道：「乖，小喜不哭。雲姐沒事。」

「真的沒事？」

「沒事……就是有點冷，你先幫我拿件衣服來換好不好？」

「……噗嗤！」

小喜破涕為笑，邊擦着眼淚邊笑着說：「沒事就好，我去拿。」

小喜跑去給我拿來了衣服，我索性當着小喜的面就開始換，反正裏面該纏布條的地方纏着布條已經被看了，褲子又不用換。

小喜竟然沒有害羞地調開視線，而是緊緊盯着我的脖子看。我挑眉看向他，發現他又要哭了。

我馬馬虎虎披上衣服，過去抱着他，拍拍他的背，問他：「幹嘛呢，怎麼膽大地盯着雲姐換衣服了？」

「唔……傷……好紅……」小喜伸手撫上我的脖子。

我自己也伸手摸了摸，應該是剛剛完顏烈咬的吧，還真挺疼的。瞪了還趴在地上的完顏烈一眼。

我安慰小喜道：「沒事，過兩天就消掉了。」

幫小喜擦了擦眼睛。我繼續穿衣服。

和小喜合力將完顏烈抬到了我床上。我坐在床邊，看着完顏烈，靜默了下來。

「小喜，收拾東西。」

「恩？」

「我們今晚離開。」

窗外，夜空已經恢復了平靜。人群也已經消停了下來，各自回家和親人共度春祭日的美好夜晚。

這一刻，我只是覺得，我必須離開。

烈，對不起。我需要暫時離開。對，只是暫時。

將早前準備好給他的禮物放到他的手中。那是一對鎖鑰的項鏈。我將鎖留給他，鑰匙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烈，等我。我會回來的。

小喜打理好了行禮，在門口敲了敲門。

我最後傾身親吻了完顏烈的額頭，幫他蓋好被。

轉身，離開。

小蝴蝶，你說對了呢。春祭日，我離開南國。

天邊，一顆最明亮的星閃了閃，竟稍稍地便移了它原本的位置。原來宇宙中星星原本既定的軌道也可以發生變化吶。

也許，這一切也是早已註定了的。

只是當下，我們不知。未來，究竟是哪個方向？

（第一卷\神女降世\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