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動胎氣
接連不斷的罵聲，混亂不堪的掙扎，鳳棲宮內的動靜越來越大。
翠翹捂住嘴巴，渾身發抖地站在牆邊，身邊的全德早就淚流滿面，捂住耳朵不願去聽那恐怖的聲響。
過了許久，好像天都黑了，鳳棲宮的掛上了大紅宮燈。
入夜後，格外寂靜，就連風聲都變得安分起來。
翠翹的腳已經發麻，膝蓋不停打戰，這麼多年，好像只有宛妃弄傷她的臉的時候，她才有過這種頭皮發麻的恐懼感。
她伸手推了推全德，低聲道：「去，讓人燒些熱水過來，娘娘要用。」
全德一下子又哭了，卻沒出聲，那袖子擦了眼淚，靜悄悄地離開了鳳棲宮，門外的禁軍沒有攔阻。
翠翹揉了揉膝蓋，這才慢慢從角落裏走出來，看見了院子裏苦着臉站着的徐德，「徐公公……」
「翠翹姑姑，」徐德迎上來，「你說這叫什麼事啊，皇上幾天沒睡好了，今兒要是氣壞了身體怎麼辦？唉！」
翠翹目光微變，看着徐德，啞口無言。
皇上氣壞了身體怎麼辦？那皇后呢？那麼高傲的皇后，被人強迫又會不會受傷？
皇後娘娘再厲害、再堅強，也是個女子，她傷了身體，又該怎麼辦？翠翹禁不住有些氣憤，可徐德還在絮絮叨叨念著皇上，她張了張嘴，突然全身無力。
再氣憤又有什麼用，對他們來說，皇后受沒受傷、出未出事，根本無足輕重。
兩人就這麼站在院子裏，站了許久，殿中忽然傳出蕭齊然的聲音，「來人。」
徐德「誒」了聲，正要進去，翠翹嘴唇一抿，突然大聲道：「奴婢進來伺候！」
徐德瞪圓了眼睛。
翠翹只做不察，悶頭走進殿中，一眼就看見了碎裂在地的衣裳，她頓了頓，正要將衣裳撿起來，忽聽蕭齊然慌亂喊道：「檀兒……檀兒？！」
翠翹臉色一白。
「傳太醫！」
時將入夜，皇宮裏卻再度忙碌了起來。
雲楓閣中，伊蘭姍披衣而出，微眯着眼看向門外，依稀望見一個太醫模樣的人匆匆而過，嘴角一勾。
想是打起來了，打得好，最好將她肚子裏的孩子打了，痛死那賤人最好！
「貴妃娘娘，看這方向，怕是鳳棲宮那兒出了事，可要奴婢去打聽打聽？」靈兒有些心悸，鳳棲宮出事，並不代表一定是皇后出事，保不齊是皇帝被皇后打了也而不一定。
伊蘭姍微微斂眸，「去吧，皇後娘娘方才回宮，齊然哥哥下手沒個輕重，若是出了事就不好了，你去看看，若是出了事，傳給姓回來，我也好過去幫忙。」
靈兒輕笑，「娘娘真好，那皇后都那樣說您了，您還想着她呢。」
「我當然得想着她了，」伊蘭姍莞爾，「她可是皇后啊。」
此刻想來，良妃那邊也會派人過去查看，就不知會查出什麼結果來，伊蘭姍淺笑勾唇，萬萬不要讓她失望才好啊。
桂嬤嬤端着手，自燈下看了她一眼，目光晦澀，轉身離去。
靈兒不覺，提起裙角便往鳳棲宮趕去。一路上也有不少人聞訊而往，不約而同地都在猜測是不是皇后被皇帝教訓了，良妃的婢女亦是如此想。
兩個貼身大宮女對視一眼，眸中意味不言而喻。
此刻皇后坐鎮中宮，雖然性格放蕩不羈，但只要她在中宮，對嬪妃們就是一種威懾。可一旦皇后出了事，則後宮必將大亂，別的不說，就是為了爭奪這皇后之位，彼此便要爭一個頭破血流。
她們此刻算是同一陣線，但誰能知道，是否明天還是呢？
兩人笑笑，終於到了鳳棲宮外，對着鳳棲宮內探頭探腦。
鳳棲宮內殿，太醫匆匆而入。
翠翹領着宮女守在兩旁，屏風外，蕭齊然拿過全德奉上的茶盞，身着裏衣，滿臉煞氣，猛地將茶盞摔在桌上，桌面都被他的動作震動起來。
全德臉色煞白，撲騰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滾！」他聲音低沉，冷得像是含了冰。
翠翹咬了下唇瓣，目光晦暗了一瞬，轉身入了屏風后。太醫正重新開始懸絲診脈，顯然方才是被皇帝弄出的動靜嚇到了，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沒有去關注太醫，只是靜靜走到了簾賬后，目光掃過旁邊銀澆鐵鑄的鎖鏈，坐在床邊，替夏檀兒提了提被角。
夏檀兒臉色雪白，脖子上的青紫因此顯得更加刺眼，翠翹心下一顫，忍不住伸手掀開被子看看她的身體，卻只抬起一點，就捂嘴紅了眼……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叫一點哭聲傳出。
其實即便傳出也無所謂，即便這鳳棲宮現下安靜地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但夏檀兒卻好似耳聾了一般，早就昏死了過去。
她什麼都聽不見，那是怎麼樣的折磨，才會讓一個人昏死至此？
翠翹深吸口氣，將被子掖好，又走了出來，卻見太醫皺着眉頭，手撫長須，神色極其複雜，像是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一時笑了笑，一時又連連嘆氣。
翠翹還當夏檀兒被折磨出內傷了，嚇得人都差點站不穩了，「太、太醫，我家皇后這是怎、怎麼了？」
太醫抬起頭，還未說話，先嘆了口氣。
翠翹咽了口唾沫，眼珠子都瞪圓了。
太醫好似也終於發現了她的驚恐，才要開口，蕭齊然陰沉的聲音就在耳邊炸開，「別磨磨蹭蹭，到底是怎麼回事？快說！」
往日他也不是沒有與夏檀兒爭執過，但沒有哪一次是叫不醒人的，蕭齊然那瞬間的後悔和驚恐讓他手足無措！
是夏檀兒在外受了傷嗎？還是怒極攻心神識昏聵？蕭齊然臉色蒼白，幾乎有些站不住，甚至都不敢去多看一眼夏檀兒。
只怕看一眼，心就要痛一次。
他……為何總是在他面前失控？
太醫被局促狠冷的帝王嚇出一個哆嗦，條件反射地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猶猶豫豫地說道：「皇後娘娘這……並無內傷，只是今日精神耗損過度，又肺火攻心，怕是……」
他頓了下，用古怪又戰慄的聲音說道：「怕是，動了胎氣，孩子險些……不保，皇上日後還是……小心為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