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教坊司的院子裏，本就有十數名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練習舞蹈的女樂。

芍藥這一嗓子喊出去，那些女樂們面面相覷了幾息后，便有人提起裙擺往司內去了。

以往似這種情況，大多數時候開口說話的人都是芍藥。

若是芍藥不在，則由海棠、連翹她們頂替。反正怎麼輪也輪不到錦畫堂親自開口。

今日海棠、連翹她們都被留在宮裏照顧小錦敄了。只有芍藥照舊跟在錦畫堂身邊。

而跪在地上的張蓉面對芍藥的吩咐，礙於身份的差距，張蓉自然不敢提出任何質疑。

芍藥說完話后，只見那張蓉毫不遲疑地，點頭如搗蒜地應道：「是是是！奴婢這就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那張蓉終於帶着一群色彩艷麗的鶯鶯燕燕回到了院子裏。

芍藥並未立即行動，而是先不動聲色地，側眸看向了錦畫堂。

見錦畫堂略一頷首后，芍藥這才抬腳，朝着對面那一群列隊而立的女樂們走去。

從第一排左起第一個女樂開始，芍藥分別詢問了她們的姓名、祖籍、都會些什麼舞曲。

一共三十八名女樂，芍藥足足花費了小半個時辰，才將所有女樂都一一問了一遍。

要說那張蓉雖身份低微，卻也算是頗有眼力見、會來事兒。

就在芍藥開始問話的時候，那張蓉就讓人搬了太師椅、送了瓜果茶點上來供錦畫堂享用。

芍藥也的確是口渴了。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能不渴嗎？

故而芍藥也沒端著，當即謝過了錦畫堂，接過茶杯就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在芍藥彎腰放茶杯時，錦畫堂這才壓着聲音問了一句：「人找到了嗎？」

芍藥沒說話，只是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以眼神回答錦畫堂：人並不在這批舞姬里。

這一次，張蓉終於遲疑了，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可是公主不是……」

以往芍藥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仗勢欺人、狐假虎威」的事兒。

但從前芍藥做這類事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錦畫堂都不在。

難得今日錦畫堂就在一旁看着，芍藥自然忍不住想向錦畫堂邀功一番了。

而錦畫堂見狀，也沒吝嗇，當即回了芍藥一抹笑容，還悄悄地給芍藥豎了個大拇指。

前一批女樂，芍藥還是一個一個地問的她們的姓名、祖籍、以及都會些什麼舞曲。

隨着芍藥這一聲令下，後來的這一批女樂們當即從左往右地開始自報家門——

「奴婢張月，祖籍丹陽縣，會白紵舞和盤鼓舞。」

「奴婢王心雨，祖籍平原縣，會綠腰舞。」

「奴婢周玥伶，祖籍……」

……

就是她沒錯了！

芍藥話才說完，張蓉就忙跟着附和道：「公主只要會白紵舞的女樂，其餘人都退下吧！」

將大部分多餘的人刷下去以後，望着庭院裏還剩下的二十餘名女樂，芍藥有些為難了。

剛剛芍藥說錦畫堂為了祝賀嘉玉郡主及笄，親自排了一支舞的話，不過是託詞罷了。

若真將這二十餘名女樂都帶回去……

錦畫堂見狀，當即斜了芍藥一眼。

芍藥接收到錦畫堂的視線，頓時臉色一沉，沉聲朝那張蓉問道：「張掌事對公主的安排可是有什麼意見嗎？」

被芍藥點名喝問，張蓉頓時一個激靈，忙垂首應道：「奴婢不敢！公主的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直到女樂們都離開了庭院，一直端著架子，面無表情的芍藥這才放緩了臉色。

旋即，就見芍藥從她一側的袖袋裏，掏出了一隻橘紅色的小荷包。

緊接着，芍藥捏著那隻橘紅色的小荷包，走到了一旁束手垂眸的張蓉面前。

看着芍藥手裏那隻橘紅色的小紅包，張蓉簡直受寵若驚。

「奴婢謝過公主賞賜！！」從芍藥手裏接下那隻橘紅色的小荷包，張蓉俯首跪地，甚是激動地朝錦畫堂謝恩。

芍藥這話實則是一語雙關，也不知道那張蓉聽沒聽懂。

反正芍藥這話說完以後，張蓉就忙不迭地點頭應道：「奴婢一定再接再接，好好教導！」

芍藥也沒去問張蓉是不是真的聽懂她的意思了，反正得了張蓉的應答，芍藥笑了笑，就轉身回到了錦畫堂身邊。

錦畫堂順勢點了點頭，任由芍藥扶着她往教坊司大門外去了。

錦畫堂斜倚在車內的軟靠上，打了個哈欠，隨口答了一句：「我可沒打算排什麼舞。」

「主子！奴婢那樣說也是為了讓咱們此行的目的顯得更加順理成章啊！」芍藥這會兒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錦畫堂聞言，卻是眼神嫌棄地斜了芍藥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借口那麼多，你非要挑個最難的編。這會兒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怪到我頭上了？」

當天回到宮裏后，錦畫堂就自行回重華宮去逗小錦敄了。

至於那二十餘名帶回宮的女樂，錦畫堂讓芍藥自己看着安排。

芍藥很為難。但是為難也沒辦法，人是她們帶回來的，咬着牙也得安排妥當了。

而等到芍藥將那二十餘名女樂全部安排好了，已是傍晚了。

芍藥回到重華宮的時候，錦畫堂已經帶着小錦敄用完了晚膳，姐弟二人手牽手地在重華宮的院子裏散步消食了。

錦畫堂全程沒問芍藥半句，將那二十餘名女樂安排去了哪裏。

錦畫堂沒問，蓋因為錦畫堂相信芍藥的處事能力，相信這點小事芍藥完全能辦好。

芍藥明白這點，自然也不會多說廢話。

同樣的，芍藥也沒問錦畫堂要她帶什麼人去見錦畫堂。這是她們主僕間最基本的默契。

錦畫堂垂眸，看向身高已經到她腰際的小錦敄，柔聲笑問：「怎麼了？」

小錦敄仰著脖子，睜著一雙如黑曜石般閃閃亮亮的大眼睛，一臉天真地問：「上次皇姐說要給我帶宮外的糖葫蘆的，皇姐還記得嗎？」

但小錦敄是真的很懂事，即便明明很失望，他卻還是笑着應了一聲

瞧著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不吵不鬧的小錦敄，錦畫堂心下雖覺欣慰，卻也難免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