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社會居然如此險惡

第六十一章 社會居然如此險惡

何首烏當然不是人蔘果,所以也不會有「遇金而落」的特性,但是它「遇土而消」,這倒是真的。

所以,原本用來裝當康的籮筐,獨屬於妘載的那個筐,就被用來裝山伯了。

在剛剛被妘載教育了一下之後,山伯顯得很老實,對於偷糧不成蝕把米的事情,它並沒有感覺到半點的不好意思,仔細看一看,甚至可以發現,山伯的動作和被抓住的時候不一樣了,它盤根「坐」在籮筐裏面,像是在與天地問靈光。

你拚命偷糧還被逮住的樣子雖然有些狼狽,但你最後在籮筐里關禁閉且思考草生的樣子真的很美。

但這種姿勢讓妘載有些在意,因為這種坐姿.....和道家的打坐鍊氣很像。

一個野生的何首烏會懂這些?

妘載是覺得不太可能的。

菁華氏的戰士們對這玩意似乎有些發憷,而櫱芽氏的戰士們則是靠在前面,斗笠擠在一起,那一張張臉孔隔着籮筐仔細查看盤根而坐的何首烏,像極了探監大隊。

「蘆槁,你投魚叉的技術這麼厲害,都比得上弓箭手了。」

妘載對蘆槁這個有本事,且實力強大,卻又沉默寡言的戰士很有好感。

「手熟而已,巫謬讚了。」

蘆槁回應了一句,沒有驕傲,也沒有自滿,更沒有得意,就像是本應該做到的事情一樣。

「有空教教我,我想向你請教一下。」

俗話說得好,技多不壓身,投擲技能雖然比不上「力量」「速度」「智力」「魅力」等主要屬性,但是同樣也是需要加點的啊!

「不敢,只要是巫所需要的,我必然傾力傳授。」

他們三個人算是暫時加入了赤方氏,成為赤方氏的一員,雖然是進行指導工作,但是最高領導人還是妘載,所以他們也都稱妘載為巫,而不是「赤方之巫」,亦不是「載」。

妘載和他聊著天,漸漸的,蘆槁的話也多了些。

路途遙遠,夜幕降臨,大家把原木車推到一處避雨的地方,遠方的群山已經看不清楚,浩大的霧氣遮天蔽日,妘載施展巫術,灼熱的風與璀璨的光,一瞬間將大家的身體溫暖起來。

小當康屁顛屁顛的跑到大山下,回來時候嘴巴里還叼著野果。

戰士們停留下來,開始搭建簡易的防禦工事,其實也就是砍點木頭,拉一道籬笆,再升升火而已。

妘載陷入沉寂,在進行「祝」,希望能夠得到一些回應,提升一下自己的巫術,而妘荼一邊書寫簡牘,一邊在盯着山伯。

咚——

山伯抬起手來,拍了拍籮筐,那沒有臉的腦袋還在向妘載的方向張望。

「幹什麼?」

妘荼知道這個玩意不正常,他也沒見過會跑的草,這種活的,有些顛覆他的認知,反倒是更像神靈,不像是異獸。

咚咚——

山伯拍打籮筐,但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並且指了指自己的根,又指了指妘荼。

它做出一個送根的舉動,大概意思就是「你把我放了,我給你好處」。

妘荼用死魚眼看着它。

山伯又拍了拍籮筐,似乎感覺到妘荼對根須不屑一顧,它很生氣,於是....它啪嘰一聲跪了下來。

「嗯嗯嗯.....」

那種低沉的,卻又不能完全發出來的聲音,像是憋著一股氣不能抒發,山伯毫無尊嚴的給妘荼拍馬屁,邊上菁華氏的戰士們也有人看到這一幕,只感覺自己這輩子的三觀都顛覆了。

這東西不是很厲害的嗎,怎麼一點尊嚴也沒有?

「人的認知與草的怎麼可能一樣!等等....話說草的認知是什麼?」

櫱芽氏的戰士們適時補了一句,但他們自己說着,一邊說着也是一邊撓頭。

猛漢撓頭,疑惑不已。

這說的一點不錯,對於山伯來講,能跑路就是最好的結果,至於過程丟不丟尊嚴,它都不知道這兩個字是啥意思。

妘荼的目光動了動,他放下簡牘,手壓在籮筐上,而山伯顯然很振奮,妘荼盯着他,腦袋裏想的卻是準備寫的一段話:

「大斜之野東,至南丘前,曰山伯之野,多樹木,有山伯出,草體,其根莖為身,似人孩,其音嗚咽,能盤膝作揖,每逢大雨,出沒于山伯之野,竊來往行人食糧.....」

那片山野沒有名字,只是路上經過的地方,而妘荼默默的想着這段話,又準備給此時棲身的這座山也取個名字。

山伯看妘荼久久沒有動靜,似乎覺得他是沒見到好處,所以不願意放了自己,於是山伯停頓了一下動作,而後那兩隻「手」拉住了自己的「腳」。

咔嚓一下,一根根須被掰斷,山伯拿着自己的「腳」,使勁透過籮筐的縫隙,遞給妘荼。

妘荼眼睛頓時一亮,然後刻意的「看了看」還在祈祝的妘載。

他伸手把那根根須拿走,然後繼續看着山伯。

山伯一愣,似乎很不開心,但為了出去,它以為是籌碼不夠,於是又伸出手,在籮筐里搗鼓,一連好幾下,連續掰了四根根須,一把都推到籮筐前。

妘荼很滿意,這東西肯定是上好的藥材。

緊跟着,妘荼又伸出了手。

場面有些安靜,山伯很不高興,非常的不高興。

但是妘荼表示如果你不給,我就走了。

山伯對於這種薅何首烏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但是為了逃走,它只有忍辱負重,屈服於妘荼的淫威,於是又是五根遞了過去。

雖然它的根須很多,但也經不住這樣糟蹋。

妘荼開心的笑了,點了點頭,表示山伯很上道。

山伯也很開心,不住的作揖。

妘荼笑着不斷點頭,然後就走了,挪了挪屁股,到一邊去研究根須去了。

山伯愣愣的趴在籮筐上,整個何首烏都貼著竹條,這時候,從來只有我搶人,從未曾被人搶我的山伯,終於長大了。

草,總是會成長的。

草(字面意義,真的)。

從這時候起,毫無尊嚴的山伯知道了社會的險惡。

山伯轉動了它的「臉」,「看」向其他所有圍繞在籮筐附近的戰士,那些傢伙都是眼巴巴的,看到何首烏看向他們,頓時眉開眼笑。

何首烏崩潰了,呈大字形,噗通一聲倒在籮筐里。

此時,一隻何首烏失去了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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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議的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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