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壺中酒杯中緣

幾人看着老余，笑着說：「老闆，你的酒量不差呀？」

老余笑笑，沒說什麼，自斟自飲喝了一杯。

張逍遙見怪不怪，看着一圈人道：「他呀，不過是把酒當作葯了，自然不會輕易醉去。那裏有她呢！」他指著牆上的照片，望着眾人笑呵呵道。

余歡嘆息著：「余老闆渡人無數，可惜自己的事情沒有解決好啊！」

老余淡淡一笑：「這個不重要，你們有地方可以自然暢談，我也可以聽一聽，不是挺好么？你覺得我很苦，我還覺得我很酷呢！」

「是啊，別人哪裏曉得你的心事！」余歡嘆息著，瞧著眾人驚訝的模樣，在冬日的空氣中，搓了搓手。

隔壁老太太過來了，「喲，這麼熱鬧啊，老余咋不去叫我一聲呢？！」

「叫你？你不覺得你夠煩人的么？」老余故意說這樣的話，似乎就要使對方生氣。

老太太笑呵呵：「幹嘛呢，我才來，就想攆我呀！我可告訴你，沒門兒！」

眾人鬨笑，老余也微微笑起來，「不敢攆，我的好鄰居！都來這一張桌子，今天我買了點滷菜，開了幾瓶好酒，大傢伙兒不嫌棄，一起樂呵樂呵。」

「好啊！」張逍遙大叫一聲，有酒有菜，老闆請客，這好事哪年能碰到一回？他忙忙朝老余奔過來，找到一個凳子，坐了上去，臉上漾出極快意的笑容。

「逍遙，你很喜歡老余的小酒館？」老太太問道，看看老余。

「不瞞你說，我與他年齡相仿，脾氣相投，到這裏名義上來喝酒，其實更多地是為了來說說閑話。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不怕沒酒喝，最怕寂寞呀！」張逍遙嘆氣說，盯着老太太看了一會兒。

老太太不滿了，「你要看看酒去！盯着我老是看，看的我心慌，這是幹嘛？」

張逍遙看着老余便是笑個不住：「哎呀，都說眼睛會說話，果真不假！你倆假裝天天鬧不和，內里的心思你們以為誰不知道呢？」

老太太臉一紅，「我呸，就你知道！」卻用了懇請的目光看着張逍遙，希望他不要講下去。

張逍遙滿不在乎地說：「都多大年紀了，還要隱瞞？老余你心裏沒數，小花同志為了你，從外地大老遠追隨而來，只盼著與你天天相見，你還要裝下去？」

老余臉也紅了，「說這個幹嘛！我這麼大了，風中的殘燭，哪裏來的心思！小花，你別聽逍遙胡說八道，他懂什麼！要喝酒就喝酒，莫要胡扯！」

「你們幾位老人家，還真是麻煩，那些陳年舊賬，等我離開了再說吧！」余歡熱心替老余遮掩著，「喝酒嘛，別辜負了一桌子好菜呀！」

「嗯，聰明的孩子！你多大了？」張逍遙頗有興趣地看着余歡。

老余像是看不見眾人般，笑着說：「一壺酒，傾盡我所有，帶走我的煩惱，迎來我的明天、未來！」

老太太納悶道：「你都一把大把年紀了，還明天、未來的，面對現實吧！珍惜所有對你好的人吧！」

老余不說話，張逍遙看着余歡笑得更加恣意。

余歡提醒老余：「您是不是有心事，說出來我們聽聽啊！」

老余看着牆上的照片，無心問道：「你們感覺那個人會回來么？」

老太天表情微微一變，又顯出不高興的神情，「你有這個想法很正常，可是這麼多年杳無音信，你還不能清醒？她也許尚存人世，可是她可能不想與你相見。怕見了更傷心！拜託你，回到現實中來！有我們這些人陪着你，你該知足了呀！」

「知足？哦，我早就知足了，我不是一個貪求太多的人！可我始終不甘心，老是覺得有一天，她還會與我相見，我們最終會見上一面的！」老余看老太太的眼神就變得複雜起來，心神也有些不寧了。

「那倒可以想一想，不過不能太當回事！我們的生活還要繼續，對吧？你不能讓我們的心思白費吧？」老太太神情凄然，面上凝成了一層白霜。

「對呀，小花同志說的不錯，難道你叫她白白等了你二十多年？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也成了大姑娘了？你不覺得心痛？」張逍遙的口氣變了些，聲音有點大。

「我知道，我辜負了小花！」老余看看余歡，歉意地笑了笑，畢竟人家沒必要聽他們絮叨，「我會珍惜她對我的好，放心好了，餘生不論如何，我也不會叫小花一無所有！」

「行了，行了，喝酒就好，什麼虧欠不虧欠的，我不在乎，也在乎不了！」老太太重重地嘆息著，「老余，你別吝惜好酒，趕緊倒哇！」

「喝，喝，喝！我必須盡到地主之誼，不能讓你們不滿意啊！」老余高聲叫着，卻不停地看着門外，彷彿有什麼在指引着他。

「我來了，我來晚了！」幾位很久沒來的酒客匆匆走進店裏，朝着老余走來。

「好啊，都來啦！坐下來，吃呀、喝呀，招待不周，就是大家樂呵樂呵而已！」老余臉上笑出了幾道褶子，平生都沒有如此地激動過。

「酒不少，就是人嘛，似乎少了一個！」有一個新來的客人莫名其妙嚷着，引得眾人跟着她的視線，看向那面掛着落霞巨幅照片的牆。

老余的心一沉，剛剛的興緻沒了。接着老太太臉色也變了，冷冷地看着那位腦子似乎缺了弦的新來的酒客。

「吱呀」一聲，關好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蒼老的女聲傳進來：「晚了，還好，我終於還是摸到地方了！」

老余愣了一下，這聲音太熟悉了，然而又太模糊了，很多年沒聽到了，到底是誰呢？是落霞么，真是你么？他坐立不住，走向大門，笑得很不自然，步子極其沉重，走起來搖搖晃晃的。

「就說兩句話，我不進去了，不打擾你們雅興了！」來者說道，眼睛始終停在了老余臉上。

「你老了！可是你在我心裏還是那樣！」老余顫抖著握住那雙不再白皙、細膩的手，動情地叫喊著。

「小聲點，我看你一眼就走，我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年老的女人滴下眼淚，掉落到老余手心裏。

「為何不能留下？我等你，一直在等你呢！」老余悲哀地望着眼前人，懇求她，希望她不要再走了。

「不必啦，我們都老了！可我沒想到哇，你能這麼傻，傻到這個地步！桂花為了你，一直痴痴守着你，你當着不知道，什麼意思呢？我明白都是因為我，可我沒來打擾你們啊？」

「你不是來了嗎？」老余小聲說着，「別走了，好么？」

「不好，你我是有緣，可我們的緣分在天上！你可想好了，我是仙子，不能同你這個凡人長久呆在一起喲！珍惜桂花，別再叫她白白等待了好嗎？」

「好，我知道了，既然你選擇了離開，我當然要選擇桂花！」老余臉色鐵青，漸漸又緩和下來，看着曾經的仙子，慢騰騰地從他身邊走開。

重新回到桌子上，老余放鬆了，「小花，我倆是有緣人，明天咱們的店鋪合併！」

小花一愣，突然想到剛才來的那個年老的女人，一下子全明白了。她顫抖著、哀傷著、幸福着、失落着。

「喝酒，喝酒哇！壺中酒杯中緣，我們都是有緣人！」老余大叫着，呼喊眾人舉杯。

老余、小花對視一眼，他們眼裏溢出了幸福而又悲傷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