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崖如劍月如鈎

古崖如劍月如鈎

()秋初。亥時。九宮山。

幽冷綿長的石洞以筆架之勢橫卧於古崖之上,時疏時密的穿岩之風鑽進崖洞的深處,使端亮於內壁之上的燭火輕晃身軀,光影忽的寬闊而零散。

崖洞深處的蒲團上盤坐着一位中年道士,此刻他那張稜角不甚分明的臉在燭火下顯得更加明暗不定。

「貴派掌門已應允此事?」道士緩緩睜開雙眼,平靜地問著坐在離自己一丈之遠的青年男子。

「道長請放心,信函為證。」對面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聲音雖然蒼勁而有力,卻不難聽出其間微溢顫抖。他站起身來,走到道士面前,將所說的信函拿出來遞與對方面前。

「有勞……」道士緩緩伸出手,接過信函,嘴邊揚起一個淺笑,慈聲道,「小兄弟本事了得,做事滴水不漏。」

「道長過獎了……」男子之前被黑衣襯得蒼白的臉此刻似乎略有回色。自己的師弟便是因為被師父派來傳信給面前的道士,卻不料在半途被他人發現行蹤,所以儘管將信件傳達到了卻依舊被他一掌擊斃。現今自己未被人發現,應已躲過了那一關。

「既然如此,你可回去復你師命。」道長輕輕說着,面露和善。

「那麼……在下告辭。」男子抱拳行別,隨即轉身,卻已發現自己已舉步維艱,等意識到腳跟沉重的時候,身體卻是不自主地倒下,口中也噴出一大口鮮血。他隨即慘笑一聲,朝道士狠狠看去:「你已殺我師弟,如今連我也不放過。為什麼?」

「殺一試掌,殺二試心。」道士慈眉善目,也站了起來,笑道,「要想一統江湖,心便要如掌一樣的狠。」

黑衣男子臉垂貼着地,已沒了力氣,屏著最後一口氣,諷道:「只怕你未統江湖,心、掌俱碎。」

道士側過臉,明明溫敦柔善的臉在細罅般的笑意襯托下忽然顯得陰鷙濕冷:「這話,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忽然眼露寒光,右手輕輕一揮,隨即洞中便響起一聲凄厲慘叫。

男子徹底趴下,慢慢從口中吐出幾個字:「揚善施惡,不得好死。」

道士微微一笑,緩緩鬆開拿着信函的手指,信函便從他手中輕輕飄下,完整落地。

燭光又被風吹得一陣偏倚,剛剛着地的信函頓時紙灰飛揚。

「為什麼還要殺他?」崖洞外側的岩壁上,棲著兩個人。此刻一個少年聲音低低響起,沉靜的臉龐上劃過驚愕的神色。

另一人長發披肩,在微微月光下分辨得出是個年輕女子,見對方說話,立即略一擺手,示意他噤聲。然後輕輕一抓少年的手臂,運起輕功往遠處飛去。

二人回到打尖的雲來客棧,已是子時,臉上皆顯疲態。此時才得以看清二人樣貌:少年約十六歲,臉部輪廓堅毅俊朗,神色肅然,因此掃去許多稚嫩;墨衣女子看着約摸二十,雖有倦意,卻仍擋不住一臉洒然風華。

只見她眉尾微揚,眼角親切,朝着那少年笑道:「刻檐,剛才被那臭道士發現了。」

叫做刻檐的少年微微一愣:「是因為我說了話?」自跟蹤著那泰山派的送信弟子一直到了崖洞口,皆用着龜息法來屏著氣,洞內的人也應該不會發覺他們的存在,那麼只有因為自己最後一時驚愕而不自覺說出的話了。

女子搖了搖頭,道:「我們才到洞口,那道士就察覺,否則不會在你說話之前就將那泰山弟子殺了。」想了想,又道,「他內力真是深不可測。」

段刻檐一驚:「玉陵既然知道,那我們為何不走?」

蘇玉陵笑了笑:「他知道有人,可看他樣子,並不急於一時想知道是誰。所以我們看看也無妨。」

「為什麼?如此一來,他的陰謀不是被發現了?」段刻檐疑道。

「有些人就是能做到在陰謀被揭發之前將人不動聲色地滅口,之前死的可不只有那位泰山派送信弟子。」蘇玉陵看了他一眼,見對方面露擔憂,又笑道,「不過刻檐放心,那個崆峒派探子是自己夠笨才被臭道士殺了,我們不會有危險的。」

段刻檐看着對方輕鬆模樣,安心地點了點頭,道:「既然我們確定了九宮教與泰山派實有陰謀,那我們明日便馬上回去回稟師父。」

蘇玉陵眉一皺,道:「急什麼?難得來一趟咸寧,總要好好玩玩!」

段刻檐也略一皺眉:「可這是很重要的事,師父說了耽擱不得。」又想起離山前師父叮囑自己催著對方早些回來的話語,為難道,「你也知道師命難違……」

「師父說什麼都是耽擱不得……」蘇玉陵一撇嘴,「師命難違,是師命難為!」說着又悠然一笑,在桌邊坐下,「我們才出來一個月啊。」

段刻檐見她如此,道:「玉陵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蘇玉陵秀眉皺起。這小子在派中明明與自己不屬一列,卻走到哪都跟着自己,這次被師父派來九宮山,這不又跟來了?雖說從小就是自己的小跟班,可怎麼說都要有些自己的時間,哪能天天與他待在一起?

段刻檐見她沉思,便低低道:「不過如果玉陵不高興,我還是先回去。」

「不行,你一個人回去我可不放心——」蘇玉陵只好道,「那明日我們在這兒轉一圈,後天一道回去便是。」

段刻檐笑着點了點頭,此刻才從臉上看出濃濃的少年稚氣。

「對了……」蘇玉陵又道,「關於九宮山與泰山派的事,刻檐知道該怎麼做?」

段刻檐回答道:「自然是守口如瓶,只有回到零孤峰才對師父講了。」

「那麼萬一明天在哪兒發現了那個泰山派弟子的屍體呢?」蘇玉陵道,「而且身上有別派武功路數的痕迹?」

「玉陵是說他會嫁禍給其他人?」段刻檐立即道,「刻檐依舊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蘇玉陵笑了笑:「如果是我們零孤派的武功呢?」

段刻檐想了想,隨即張了張口:「我、我就試着……」

蘇玉陵眼神一凜:「不能想,還是要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記住沒有?」

段刻檐一愣,點了點頭。

「好了,你去睡,還能休息半晚。」蘇玉陵站起身,又眯了眯眼,朝他道,「對了,早上別來敲我門,我自己會醒的。」

段刻檐應了一聲,便往門外走。一想起那次清晨對方被自己叫醒后那番陰沉模樣,心中便升起一股寒意,即便是給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是再不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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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青蓮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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