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功虧一簣

自東漢一脈相承的洛陽古城，橫跨金谷水與洛水，自曹魏與西晉以來大體保持完好，雖屢經戰火，但內城與外郭城並未遭到怎麼毀壞。在城西外郭牆有三座城門，依北到南依次是西上郭門、西中郭門、西下郭門。

而龐咨與戚再成就屯兵在城西洛水北岸十里處，自周幾率於栗磾、婁伏連、蔚諾等將兵五萬取道偃師南下，龐咨就打起了洛陽城的主意。

因為城內只有北魏濮陽公穆伏真率兵一萬二千留守，城防兵力集中防守外郭城都顯得有點薄弱，加上司州兵聲曹校尉韓峙所經營的一家綢緞鋪子就在外廓城內的樂津里，西下郭門守軍中又有一名叫陟的幢主投效，這讓龐咨覺得奪取洛陽城的機會很大，是以也就沒率兵去與宋騏會師。

經過連續十餘天與城內韓峙、武陟聯絡，終於約定了十月十八這天凌晨展開行動，這日一早寅時中，龐咨率戚再成、凌公亶、太史博、夏侯豹、龐越，以及龍驤左衛郎將耿擎旗、右衛郎將鍾離輔等率兵兩萬五千出營，行軍五里列陣。

以鍾離輔率一個軍的輕騎、及龍驤右衛三個旅的精銳步卒潛行到西下郭門三里之外，先派出一個營，以前一百人，后四百餘人兩隊，避開城頭的火把光亮摸到護城河外，那裏果然有內應接引。

外郭城牆各個城門都建有外突型月城，月城不同於瓮城，瓮城是在城門內另建一座開形小城，使得一個城門變成兩道門，而月城是在城門外有一個突出的半圓形小城，只在南北兩側各開一門，這種防禦正常很難以攻破。

等了約莫兩刻時，靠近護城河的瓮城南側門在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響中開啟，這聲音一下就驚動了城頭守軍，傳來一陣詢問喝罵聲，隨之有一隊巡夜的士兵打着火把從主城牆下到月城頭察看。

「龍驤右衛！先行奪門！」

鍾離輔一聲大喝，前方列隊的三旅士兵排成長隊直衝向護城河橋，到了橋頭月城腳下一分為二，一隊直接往南門進城，一隊往北側走道下展開，舉起盾牌遮頂，掩護同袍拋出軟索鐃鈎，因月城牆比主牆要矮一點，只要爭取到一點時間，可以藉助鐃鈎徒手攀登上去，只要奪取月城沿牆頂而進，主城牆也就能很快攻下。

南側門被順利打開，兩個旅的士兵一路飛奔著很快衝進了月城內，隨之從內部甬道登上月城頂，將城頭約一千魏軍守卒擊得成隊退卻，並從裏面將北側門也給打開，三個旅的士兵全湧進了月城，可惜主城門卻仍緊閉，這樣騎兵衝進去就施展不開，將自相踐踏。

這時後面的龐咨已經在率兵小跑着趕來，鍾離輔見此，喝令士兵們一律下馬，留下一個都將戰馬拉走看守，率五千多兵隨後衝進月城，在牆頂與主城牆接壤處有一段步步往上的台階，士兵們衝到那裏卻被魏軍把守道口堵住。

月城頂上的馬道並不寬，三千多士兵在上面都已經很擁擠，鍾離輔率兵一衝進月城，主門頭上就有魏軍射下密集的箭雨，隨之增援上來的敵軍越來越多，開始有擂木滾石拋落而下，狹小的月城內幾無處落腳，許多士兵保箭紛紛倒下。

魏軍來的明顯比想像中的還快，這讓鍾離輔暗暗心驚，總感覺有些不對，但已經衝進城了又無法退回去，鍾離輔心急如焚，留下士兵把守門洞，自率三百餘親兵隨後擠上城頭指揮，命后隊擠不上主城牆的士兵乾脆散開，張弓搭箭對主城頭魏軍反擊。

一時空中箭雨紛飛，主牆垛口后的魏軍也無法露頭，有了弓箭手的壓制，密集的士兵隊形也漸漸拉開了，鍾離輔率親兵終擠到了前列，四下一看，此處確實易守難攻。

道口寬不過一丈五，長不過三四丈，魏軍不知從哪兒找來一些沉重的條石堆積成半人高的矮牆，並在其上架以長矛大櫓，並躲在後面放箭，頃刻之間此處台階已有上百名士兵負傷倒下一地。

在親兵們舉起大櫓遮護下，鍾離輔分派人手將傷兵拖走，前方一下清理出大片空地，在鍾離輔大聲喝令下，親兵們聚集在他周圍作為小隊，一齊拔出背上精鐵短槍，疾奔數步猛地拋擲而出，一下三百支短槍造成巨大的殺傷力，石牆上扶櫓的魏軍士兵紛紛翻倒下去。

在一片慘嚎聲中，鍾離輔飛奔過台階，陡然一躍而起越過石牆，手右長槊左右刺殺，後面的親兵片刻間就跟上，不一會兒就將道口守軍擊潰。

隨着越來越的士兵跟着湧上主城牆，分道而進，先將城門樓佔領，南北兩面迅速擴散，可增援上西城牆的魏軍也特別密集，並在西中郭門與南部城頭角樓處，再次以條石堆積起了兩道更高的短牆，完全封鎖住了去路。

而在城內，三隊魏軍打着火把如長龍一般分從城中主幹道向城西趕來，沿三條城門后的大街口處堆積磚石圍成半圓形矮牆，這樣即算攻取城頭，若走甬道下城牆，仍要展開猛烈攻擊才能進城，這樣兩萬多兵想要奪城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天色已漸漸泛起一絲烏青，視線越來越明亮，城牆下的西城區內到處是小隊魏軍在拆除房屋，搬運一切可有來作為防禦工事的木料和磚石。

面對魏軍反應如之快，調動如此及時，鍾離輔心中疑竇叢生，立即命親兵去尋找韓峙和武陟，可韓峙是找到了，武陟卻不見人影，找遍月城連其部屬都不見。鍾離輔正要派士兵將這情況傳回給城外等著的龐咨，不想龐咨卻先派來了傳令兵。

「鍾離將軍！事機有變，韓峙可能已被武陟欺騙，另外……兩日前，魏將周幾與宋都督決戰於崿坂，宋都督不敵率兵退卻，大部兵力被魏軍擊潰，傳令我部速退歸弘農，而且……魏軍前鋒大將於栗磾率騎兵連夜趕路，已經到了東郊二十里的石樑塢，若非宋都督的傳令兵發現及時，我軍就危險了。」

「什麼？宋都督竟然敗了？嗨……功虧一簣啊！」

鍾離輔一臉難以置信，他原本也是壽陽軍將，對宋騏的統兵能力自是毫不懷疑，雖早就察覺到城頭守軍反應有些不對，但還是懷着希望抱着再試試看的心思。

這個軍報傳來，簡直給了他當頭一棒，驟然清醒過來，當即分派傳令兵往南、北城頭，月城正在控制之中倒不用擔心退不出去，只是要留一支兵力斷後。

當天色漸明，鍾離輔親自押后指派士兵們分批退出月城，龐咨正率數千兵在城外等待，卻派戚再成、凌公亶先率兵撤回拔營，待接應到鍾離輔，沿原路退回到柏亭時，戚再成已分派軍士打點好行裝，只留下營帳等來不及拆除，一路直趕往東垣。

太陽剛剛起山時，宋軍才走了不多久，於栗磾就率五千騎兵一陣風般狂奔而至，見是一座空營也就無心再追殺，畢竟他率兵從崿坂戰場上退下來，這五千騎都沒經過休整，又日夜趕路，士兵們早就非常疲憊，真要追殺還未必打得過。

於栗磾當即命士兵就此休整，就著飲水吃着乾糧，辰時后再尾隨趕路，打算收回東垣，因為那裏是古函谷關所在地，雖只是一座小城，卻是洛陽西面的門戶。

兩天後，龐咨率部退歸澠池，通過後方行軍途中暗藏的哨探，得知於栗磾收取東垣沒有繼續追擊也就放心了，次日他打算將防務移交戚再成與凌公亶，率兵先回潼關，不想河東方向傳來軍情。

高道謹率兵連取了正平、高涼二郡，打了兩場不算太艱難的攻堅戰，斬正平太守薛輔、高涼太守薛定，在柳元景說降河北太守柳平，內外策應之下，輕鬆地拿下了河東，斬太守薛謹，河東薛氏也在這次戰事中遭到慘痛的打擊，薛定、薛輔兄弟被誅以滿門，由此也解散出許多佃戶，收繳出七八座大塢堡。

因禁軍在之前與奚斤的決戰中傷亡很大，故高道謹撤河東四郡，北面以汾水與黃河口南北臨汾、聞喜一帶為汾陰郡，調凌公亶為太守；南面以安邑、解縣、蒲坂、平陸為河東郡，仍以柳平為太守。

河東中條山南北有鹽池，還有一處產量甚豐的鐵礦，對北魏來說也是一處重要的稅源，善後之事想來還比較繁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