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豎子不足與謀

第23章 豎子不足與謀

楊恭與劉曠之一路快馬疾奔,到謝晦大營的時候,那營柵還沒紮好,還有許多士兵外出砍伐木料抬回豎立柵欄,另有一些在挖掘壕溝,不過營帳已經搭建,士兵大部份都入營了。

在哨騎回報之後,謝晦居然親率騎從出轅門相迎,顯得對劉曠之很是重視,但見他一身孝服,頭戴白色斬哀冠,頓時面色一肅,心下卻是暗喜,看來大事可期了,便故作驚奇道:「曠之賢侄如此着裝,這是為何啊?」

劉曠之卻沒有好臉色,下馬近前幾步指著謝晦大罵道:「謝宣明!你個狼心狗肺,不仁不義之徒,枉我阿爺與你相交一場,你竟派那王僮行刺我家阿爺,以致暴薨,是何道理?」

「賢侄何出此言?難道你父不是病故?」謝晦大驚,但還是試探著反問,其身後庾登之、何承天兩人一聽,都不由臉色一變。

劉曠之大怒道:「什麼病故?當時我正兄長一起呈書信給阿爺觀看,王僮就在一側趁機行刺,這不就是你假託讓我回去送信,卻暗派王僮作祟嗎?如今卻假假惺惺裝作不知,你休想騙得了人。」

「竟……竟有此事?這這這……這怎麼可能?」謝晦目瞪口呆,一時說話竟有些舌頭打結,便轉頭看向楊恭道:「這位是楊司馬吧,謝某記得你,曠之賢侄所言可是實情?」

楊恭在馬上拱了拱手,冷笑着半是拉攏半是警告道:「何必明知故問,事情便是如此,謝侍中與當道諸公如此作為,可為今後家門之榮辱想過?今日陛下已率眾臣於壽陽南郊祭告天地,起兵討逆,謝侍中是識時務之人,趁早迷途知返才是!」

「果真如此?這王僮……這王僮……他好大的膽子!竟敢刺殺朝庭重臣,皇室宗親……」聽楊恭如此一說,謝晦頓時想起前日庾登之上報之事,那王僮僅投書上稟而不親自面見,此事大概是真的,一下氣得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

楊恭回道:「謝侍中!你明白此事的惡果就好,聽說朝中諸公欲另立新君,而今之局面,某且試問……那位宜都王敢於安心上位嗎?若得知此事,不知又作何感想呢?雖然某不清楚廢立事中,謝侍中扮演了何等角色,但你率兵來此必成首惡,謝侍中可明白?」

「好個楊恭!你竟敢威脅於謝某,說吧,你們來此想幹什麼?」聽楊恭再三暗示,謝晦終於回過味來,可他還哪裏還有退路,刺殺之事雖非自己所謀,可如今想不背這個黑鍋,朝中諸公怕是絕不答應,一時腦中大亂,束手無策。

楊恭冷冷一笑道:「某不過前來知會你一聲,劉使君遇害,你脫不了干係,兩罪並舉,嘿嘿……奉勸你一句,要想自保嘛!你最好退兵,否則……你將全族死無葬身之地,別怪我沒提醒你!」

「你你你……」謝晦一下氣得胸悶氣促,幾乎吐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半晌才咬牙切齒怒吼道:「趁某還沒起殺心,你們給我滾!都滾……」

「謝侍中可得想明白了,楊某這就失陪了!」楊恭好整以暇地招了招手,帶上劉曠之,率三百騎從就此揚長而去。

謝晦目送楊恭等三百餘騎消失在天際,仍呆立於轅門外,一時臉色戚戚,默然無語,好一會兒才在庾登之、何承天兩人猜疑的目光下默默打馬回營,直入中軍大帳,一臉疲憊地直接坐在條案上,雙手掩面長吁短嘆。若是平時,非常注意風度的他絕不會如此。

庾登之與何承天兩人跟進大帳,看了看謝晦一臉沮喪,毫不在意儀容的樣子,不由飛快對視一眼,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庾登之皺了皺眉,上前道:「使相?不知這王僮是何許人?若此事是真,又非使相所謀,則不可蒙受不白之冤,應明告於我等,再從長計議。」

「明告於你們又能如何呢?這王僮是王弘的家奴,我等即是揭發,那王弘矢口不認,王僮又跑了,別人能相信嗎?」謝晦心中恨極了王弘,卻一時無計可施,很是頹廢,又喃喃道:「那楊恭說得也不錯,本是我等共謀,他們卻逼我成為首惡,如之奈何啊!」

這又涉及到朝中重臣,且是琅琊王氏,庾登之一時語塞,作為前朝一流高門的穎川庾氏,家勢已經大不如前,就算加上謝氏一起也與王氏大大的不如,因此,他可不想得罪王氏。

反倒是出身一般士族的何承天無所顧慮,上前勸道:「使相,這謀害劉使君既是王弘所為,與使相卻無半點好處,反要為他背負惡名,何苦來哉?現今形勢,以某觀之,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奪下壽陽,此為上策;若不取,則可立即退據歷陽或南汝陰以圖自固;實在不行,不若倒戈,助廢帝南取建康,到那時,廢帝無論如何,也不好再加罪於使相了。」

「何參軍!你想得太過簡單,欲克壽陽,只怕不易啊!如若倒戈相向,則反覆無常,我謝某人成了什麼?那廢帝豈肯真放過我等,恐怕到時還得成為他手裏清算朝中諸公的利刃啊!」

何承天無所謂地一笑道:「那也比使相苦受煎熬,與噩夢相伴等待全族伏誅那一天到來的好!」

「何參軍!你危言聳聽了吧?」庾登之這時卻不以為然,又道:「依某看來,歷陽離京城太近,南汝陰又離壽陽太近,皆非立足之地,不如南下收取廬江郡(舒城),佔據晉熙郡(潛山)以為立足之地,雖仍是在南豫州境內,卻遠遠避開了這兩處,可兩不得罪,無論他們誰勝出,我等附從即可,望使相明察。」

同為高門士族出身,謝晦一聽庾登之之言竟是深以為然,大喜道:「登之所言正合吾意,就這麼辦!速派人召回樂參軍,明日一早,就以樂參軍率五千精騎南下廬江,中軍還需稍等再退兵南撤,某還要差人回朝詰問王弘,為何要如此嫁禍於謝某!」

「豎子不足與謀也!唯上、下二策可取之,此等大事非此即彼,豈容得你左右觀望?既然爾等一意孤行,何某恕不奉陪!」何承天勃然大怒,說話已是毫不客氣,竟就此三兩把脫掉官袍,摘掉官帽一把扔在地上,怒氣沖沖地出了大帳。

謝晦驚得張大了嘴巴,半晌才醒悟過來,追出大帳,但見何承天已單人獨騎縱馬衝出了轅門,不一會兒就跑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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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壽陽西郊,因戰事迫在眉睫,劉義符再三考慮,將城郊大營新近編成的六軍與壽陽八千相對精銳的州兵合編,以作為野戰主力。其餘以最近外地調來的五千郡兵負責城防,趙伯符帶回的兩千歷陽兵直接分為兩軍,留守大營並加以訓練。

一萬四千兵的合編與訓練並不容易,既要按「軍」為單位,又要以軍種及兵員素質相近的配置為一個偏師方面軍。

劉義符雖將這些事交給了高道謹、李德元、朱景符三人,但他自己也親自到場觀看,以兩軍為一個偏師,每偏師設都督一人,以能力威望較高的兼領,共編成了前、后、左、中、右五軍,加兩個機動的騎兵偏師,竟是剛剛好,不過拉出去作戰當然還要配置預備軍、輜重軍等。

這軍制以劉義符看來,是有利有弊,利的一面是因為沒有高級別編製,可有效防止兵為將有,甚至坐大失控;不利的一面也很明顯,從千兵的軍一級到特進、太尉,中間出現編製斷層,這靈活性太大會導致將不知兵,或統馭不了大規模集團軍。

景平元年魏軍南侵就出現了這個問題,沿邊將領各自為戰,不能相互配合,受職權制度所限也無法集中兵力。

眼看馮晏、張翼、張弼、楊練子、申恬、垣護之等自己帶出來的班劍侍衛各領了一個偏師,劉義符也是頗為滿意,也許他們作戰指揮能力還差點,但絕對忠誠,只要多加磨練也就夠了。

劉義符坐在中軍大旗下,正遠望着高道謹三人分兵排陣,這時在外圍值守的苑義夫過來稟道:「官家!城內沈使君差人來報,有謝晦麾下參軍何承天前來負荊請罪,想要為官家效力!」

「嗯?竟有此事?」劉義符表情錯愕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這種事往往是有一就有二,這麼看來,謝晦已經不足為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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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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