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車輪舸的威力

仲春之日，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陽光傾瀉而下，長江上浩渺碧波泛起一層金光，鋪天蓋地的荊州水師船隊以左中右三路齊頭並進，氣勢宏大而壯觀。這陣勢驚得漫天的歐鷺水鳥無處棲息，在高空中成群結隊往下遊走避。

何崇勛、裴方明領二、五兩軍，加湘州水師小船隊一個軍，分乘五十餘艘大小戰船為在南右冀。其中五艘改裝過的樓船居中，五艘八槽艦押后，五艘八槽艦為前軍，以九艘車輪舸領二十艘五百石小戰船前鋒。

中軍是陳道景、任浪之領兵，靠北岸行駛的左冀則是葛師古、張駿率領，船隻也如一般配置，只是中軍為兩萬一千兵，兩冀略少一點，分別為一萬七千萬百人，其中右冀在北面，還要防著江岸敵營方向的發石機打擊，或者阻擊向岸上大營增調兵員，主要作為協攻和防禦。

船隊出水寨順水行進不到一個時辰，前面的快艇哨船在柴桑城北的江段遇上來自大灣洲的敵軍水師，雙方還隔着五六里便緊急降下風帆放緩速度，一邊調整船隊，保持一定的陣形，準備作戰。

這時節長江上有點枯水，沒有盛夏時水面開闊，船隊佈陣轉向不是那麼靈便，一般都是左中右三隊并行，遠不如海上作戰可靈活機變，如陸上一樣擺魚鱗陣、鶴冀陣，同時順流逆，順風逆風也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荊州軍自上游而下，有着天然的優勢，而風向上，春季建康等東南地區都是東南風，江州等中南地區則是起西南風，這兩者，都對建康水師不利。

不過這天的風很小，樓船頂上高堅的大纛旗面偶爾飄起展開一會兒，很快就又垂下，風勢不大且一陣一陣的，造不成什麼影響，是以建康水師也來了。

即將接戰而行進中的船隊不能停下來，一停陣形就會亂，大小戰船的航速不一樣，儘管左右前後都有間距，還是有可能撞船，那烏龍就大了。

荊州水師更講求機動，以高大笨重的樓船作為指揮艦押陣，八槽艦和車輪舸才是主力，先一步調速好隊形，陳道景立於中軍一艘樓船二層頂高高的瞭望塔上，眼見各軍旗艦都打出了綠旗，意示妥當可出擊，當即大聲傳令。

「命南岸右冀前隊先出擊，以快艇急令，但遇火船，讓裴方明一律擊沉！」

指揮塔上的旗手聞言，手持代表南方的赤色三角令旗向前一揮，再兩手執旗首尾打橫平舉過頭頂，意為前軍先出。旗語傳令，無論如何也比口述差得遠，傳不了那麼精確，所以還需要快艇輔助。

旗語打出后，南岸右軍的船隊紛紛前出，與本陣拉開一段距離緩緩行動，處於待命狀態。而中軍旗艦下，一艘狹長的小船疾駛而去，船上左右各四名漿手一齊划漿，傳令兵獨坐中間，須臾之間行進數里，片刻便將詳細軍令傳達。

右冀前陣甩開大隊，加速前行不到三里，建康水師到彥之也調出了五艘樓船、十艘八槽艦、四十餘艘中小戰船迎戰，如陳道景所提醒的，果然是二十艘火船先出動。

這種小火船是沒有船帆的，每船四名臂力過人的水手划漿推進，待到一箭之地立即豎盾防備，會放出一端固定在船頭的鐃鈎鈎搭，以便擋路焚燒敵船。同時後面有大船放箭掩護，保證火船能靈活前進。

這種戰術，荊州水師也是慣常演練，前方小船立即左右避開，靈活快速的車輪舸與八槽艦上，早已裝彈的小型投石機逐一擊發，萬鈞神弩也射出一支支長矛般的巨箭。

火船單薄的船體根本扛不住一擊，投石機準頭稍差，但萬鈞神弩的精度卻非常高，在持續打擊下，許多火船被擊中，當即就船破傾翻，艙中堆積淋油的柴草掉入水中，仍在繼續燃燒，空氣中飄起一陣嗆人的油煙味。

二十多艘火船被打掉一半后，剩下稀稀落落的也無法形成障礙，荊州水師車輪舸開始展現威力，雖未升帆，仍以迅捷的速度衝撞過去，一些沒被擊中的火船紛紛被船頭尖尖的撞角辟翻，有些更是被劈成兩半，柴草和染血的破碎船板散落飄浮在水面上。

接近到敵船隊一里后，九艘車輪舸在水面上齊齊調頭打橫，連接成一道高牆一般，以側舷遙對敵船，每船側舷裝填已畢的二十具萬鈞神弩，伸出舷板的巨箭矛頭全部綁上了浸油的布團。

士兵們伸出火把一一點燃，被擊發后，巨箭帶着一蓬火焰在空中呼嘯而過，飛越五百步的距離射中目標巨大的敵船，塗過油脂的船板很容易就被點燃，遠處敵船隨之亮起一團團的火苗，並飛快蔓延。

大型巨弩，建康水師也裝備了很多，為避免敵方還擊，車輪舸以其靈動的優勢立即分散，以散兵線模式向敵船發起衝鋒，接近到三百步后，頂着空中亂飛的弩矢，投石機隨之發動，一個個醮油的石彈拋飛向半空，咂落入敵船，許多甲板經不起一擊被打穿，碎木屑紛飛中，連同艙室一起着火。

而敵船的發石機都是老舊的人力牽引式，需要兩百人操作一架，往往只有船頭和船尾才有一兩架，裝填又緩慢，車輪舸的機動又能很好地避開這兩個打擊面。

荊州水師八槽艦還沒跟上，車輪舸就已經對敵船進行了壓倒性的優勢，剩餘的二十餘艘小船被清除掉后，十艘八槽艦並沒有堅持多久就有一半底艙破裂，進水傾斜，甲板上的木樓也燃起了衝天大火，這情況讓敵軍水師士兵慌作一團，在主將指揮下，掛起風帆斜向江岸方向逃竄。

八槽艦剛跟上來加入戰鬥，敵軍高大的樓船也過來了，小型投石機石彈稍輕了，對樓船板造不成太大傷害，但八槽艦上裝有中型投石機，足以打穿甲板。

荊州水師這種遠程游擊的戰術，讓沒見識過的建康水師吃了個大虧，他們的遠程打擊密度遠遠比不上，立即開始調整，每艘樓船配兩艘八槽艦分隊出擊，並試圖接舷以拍桿打擊，將兩者嵌連在一起。

但他們仍小看了車輪舸的機動性，裴方明見勢也將車輪舸與八槽艦協同，不過卻是相反，兩艘車輪舸護衛一艘八槽艦，分進合擊后，戰況一下就激烈起來，雙方船隊犬牙交錯，車輪舸短距離加速的效果再一次佔優。

每當敵船想要接近，車輪舸就迅猛急轉彎調頭，無數的火箭、投石機石彈急射向敵船，給敵軍造成大量殺傷，船隻也被重度破壞。

雙方混戰後，船隊陣形變得混亂，活動範圍也變得狹小，仍有不少車輪舸被敵船拍桿咂中嵌連在一起，雙方便開始跳幫接舷作戰，這時候刀盾兵與弓箭手就發揮了優勢，槊矛則並不合用。

如此戰況，陳道景遠遠望見，雙眉爭皺成一團，而敵將到彥之沒再調船隊出戰，顯然也是想看看雙方的船隊優劣與士兵戰鬥力，只是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戰鬥漸漸接近尾聲。

敵軍兩艘樓船被撞破側舷船板，進水開始翻倒，八槽艦除先破艙進水逃離的五艘，剩下一半幾乎全部與荊州軍牽連在一起，白刃戰還在持續，剩餘兩艘樓船無所牽連，倉惶調頭，順水逃回。

「陳都督！全軍出擊吧！以前鋒戰鬥形勢看來，我軍有極大優勢，與敵接舷反而吃虧，遠不如游戰，以強弩與投石機慢慢消耗，這樣與我軍損失更小。」

陳道景看了中軍主將潘嘉一眼，面露胸有成竹的微笑道：「原來潘將軍也看出來了，全部出擊仍急切了一點，命任浪之領中軍前陣出擊，火船也該派上用場了，右軍不必再觀望，可傾力出戰，左軍待命，中軍與后陣押陣！」

「好！末將這便去傳令！」中軍前陣一出，決戰即將打響，潘嘉有些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