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車輪艦

仲春之日陽光明媚，萬物復甦，習習暖風洋溢着泥土野花的馨香，長江上碧波浩渺，鷗鷺和魚鷹成群結隊在空中翻飛歡鳴，或覓食或尋找伴侶。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劉義符立於船頭甲板，憑欄眺望，只覺視野開闊，心情舒暢，一時興起沒忍住就做起了文抄公。

「哎呀……真是好詩！可這明明是晨江、朝江，或春江也好呀，皇兄你晚上根本就沒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

我去！暴露了！這年頭多是四言、五言樂府詩，還沒有形成長短句詞牌，若是沈妙姬那文青女在此，一定會追根問底，不過她有了身孕，這次常服出巡也就沒帶她，劉惠嬡還在發楞，這種很有節湊感的長短句，她一時不明覺厲。

江津城東南水師營寨很快就到了，御駕八槽艦靠岸停泊，女眷侍從們留在船上賞景，劉義符只帶着柳安民等數十名侍衛登岸，碼頭上已有陳道景領着數名軍吏相迎，隨從人少，比較低調。

禮畢，寒暄了幾句，劉義符見沿江水寨外只有戰船停泊，但大都空着沒什麼人，便問道：「陳都督！春耕開始，士兵們都遣散歸家了嗎？」

「正是，除了南郡籍士兵留營值守，其餘都打發返鄉，依戰功職級向所在郡、縣領取應授予的田地，為節省軍需開支，臣作了一些調整，將襄陽、江夏籍士兵和基層軍官調回原籍為戍兵，儘可能地以南郡周邊戶籍者充入中府水師，還能提高訓練徵調的效率。」

「甚好！造船花費不菲，步兵所用之裝備，水師也都要有，甚至要配備一定的陸戰隊和騎兵探馬，可是比具裝重騎還要昴貴的軍種啊！對了……聽說你們最近接收了幾條新戰艦，去看看！」

「陛下請！一共六條新式車輪艦，還沒安裝弩砲和萬鈞神弩，水手們還在摸索如何操船。」

這種車輪艦就是有螺旋漿的車輪舸，自然是劉義符的傑作，但為了保密，這種新船自然不在江邊，而是在東南二三十里的夏陂之內。

夏水連接長江與漢水，中途經夏陂、雲夢南大澤、監利縣境，在沔陽匯入漢水。若長江漲水，則入漢水，而漢水上漲則迴流，使得荊州與江夏之間，雲夢澤的範圍十分廣大。夏陂位於荊州於華容縣之間，北面與瓦子浦相連，南北水域澤地一百多里，內湖水面平靜，正適合水師訓練。

劉義符隨陳道景到夏水口換乘中小型漿帆船，全速行駛個巴時辰就到了，湖岸邊建有成片的水寨，駐守在這兒的是一名旅帥，聞訊在湖口迎接。陳道景命其乘小船引入碼頭，六艘車輪艦正停泊在舶道邊，水手們沒有登船，在岸上列隊待命。

這種戰船，既不是平底沙船，也不是純粹的尖底海船，而是結合這兩者優點設計成倒梯形結構，最低平底是圓滑倒拱狀，更利於防水和抗壓性。

平底船吃水淺，行駛平穩，但不夠機動靈活，轉彎只能轉大彎。尖底船沒有這個問題，轉急彎會有極大的傾斜度，而倒梯形結構使得吃水略深一點，機動性與平穩性平存。

此船上下共三層，底下一層是壓艙室，二層是水手操作艙。甲板上面其實是一層半，中間部位依桅杆建有望樓，樓下平頂四邊有垛口，不過是木料的。

共有三種型號，依次是豎三桅，有五對大輪，長五丈（12.25米），扣除壓艙土石、裝備和水手兵員，凈載重一千石；豎四桅，六對大輪長七丈（17.15米），凈載重兩千石；豎五桅，九對大輪長九丈（22.05米），凈載重三千石。

早在造船工坊下水的時候，劉義符就觀看過一次，對此船外觀已不陌生，他更關心的是中層艙，裏面是依照東漢畢嵐、三國馬鈞創作完善的抽水翻車原理，一旦逆流或無風天氣行駛，水手只需腳踩踏板，帶動船外側舷車輪翻轉，反衝運動使船隻前進。

在陳道景安排下，水手們先一步上船就位，劉義符隨之上了千石船，先在船頭甲板緊扶欄桿觀看那名旅帥指揮起錨、啟航、加速，駛入湖心轉了個急彎，整個行動十分流暢，頓時大為滿意。

待船隻平直行駛后，劉義符至艙室內下二層，內部中間是走道和立架，因為離合器搞不出來，車輪排列只能分為左、右，每個輪軸裝有三對錯開的踏板，各有三人，但此時空船，只有一人在踩踏，另兩人守在一旁。

因冶鍊鑄造技術還跟不上，彈子碗式的鋼製軸承製作起來很難，目前都是檀木、楠木軸包以厚鐵片，輪心打制以鐵圈，操作起來有十分刺耳的響聲，小半個時辰就要塗一次油，機油？想都別想啊，當然是牛油，這個夠粘稠。

「轉急彎操作起來怎麼樣？讓他們再轉個圈試試看！」

「諾！臣這就去傳令，轉彎時陛下要小心一些，可扶緊立柱，以免站立不穩。」

陳道景上甲板去了，劉義符走到艙室中心水手都伯指揮位置，管船隻怎麼轉，因重心的原理，這個位置都是比較安全的，柳安民有點不放心，上前一手扶著立柱，一手托著劉義符手臂，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等了一會兒，「當」的一聲銅磬擊響，這種寺廟僧、道用的玩意兒聲音悅耳，餘音繞梁不絕，再大的燥音也遮不住。

劉義符轉頭一望，就見是門口側邊的水手都副在擊磬，並大喝了一聲，手持三角小紅旗舉過頭頂，示意預備。隨後艙室中心的都伯跟着擊磬，也將指揮旗舉起，旗面下垂，三角尖朝下。接着又是一陣傳令聲，都伯持旗向右一揮，並以身體保持一個誇張的向右半倒姿勢，意示向右轉。

走道邊立架處，每根輪軸頂端都有推桿，這時右側一排水手們都從踏板上跳下來，左側繼續踩，而走道邊，另有水手們雙手把住握柄，使推桿如槓桿一樣，撬動輪軸向前推移三四寸，並死死地頂住，這樣船外的水輪就會相應偏移，從而讓轉彎更加省力。

隨着水手們一齊行動，艙內地面甲板開始向右傾斜，不過角度不是很大。這時候是以左側舷水輪為動力，右側為軸心，使整個船隻內兩頭開始擺動，水手們都要把住扶桿才不至於摔倒。

陳道景在上層甲板似乎也來了興趣，右轉彎後接着左轉，裏面的水手如之前一般操作，船隻行駛沒什麼問題，只是每一條輪軸各三個軸承都不耐用，只能等以後逐步更換成鋼製構件。

千石車輪艦試完，接着二千石、三千石了，越大的船轉急彎時，傾斜角度也越大，雖說小毛病還不少，但大體可用，再怎麼樣也比高達四五層的笨重樓船大艦好多了，只待操船水手們熟練后，就可以裝上重型器械，列裝給水師訓練。

視察完車輪艦已經日近晌午，劉義符再乘船返回江津水寨八槽艦上用午膳，美美地午睡了一覺，下午帶着女眷與隨從們棄船登岸，乘車至造船工坊轉了一圈，女眷隨從先至江津城採買吃食，然後會合往城東北諸匠坊，以待往瓦子浦湖岸迎接一群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