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豎子爾敢

延安郡位置非常的靠近關中，走上郡或者馮翊郡可以直達京城所在的京兆郡。當賀若珘聽聞處羅十五萬大軍已經逼近了延安郡的時候，他着實嚇了一身冷汗，若是被處羅打進京兆郡，整個晉室的臉可就丟盡了。

相比較賀若珘等人焦急的心情，遠在長安帝都的皇帝以及一干大將則顯的非常的平靜。此番派出去解決并州與榆林郡的兵馬不過十萬，十二衛還有十衛，將近五十萬大軍駐紮在長安，處羅的十五萬根本不值得皇帝與大將們驚駭。

不過，右驍衛全軍覆沒，大將軍房子蓋戰死的消息傳入長安時，皇帝以及一眾大臣還是不由得蹙了眉頭，心中惋惜大抵是有的，不過佔據絕對情緒的還是房子蓋的大意輕敵，送掉了五萬兵馬。

這之中，右相越國公楊太素是最為心痛的。房子蓋是他推薦的右驍衛大將軍，沒想到第一次出征就給朝廷丟了這麼大的臉，還讓處羅從榆林郡一路南下，現在兵鋒已經抵達了延安郡，這着實讓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降低不少。

相比較的就是趙王推薦的左驍衛大將軍賀若珘，乾淨利落的全殲了并州的秸利部突厥人馬，雖然最後被秸利逃走，但是被殲滅的四萬突厥兵馬卻是實打實的數據。彷彿一層遮羞布一樣，賀若珘的大捷讓房子蓋的戰死陰霾稍微減輕一些。

光明殿中，皇帝在接到了房子蓋戰死，賀若珘的大捷以及處羅南下延安郡的消息之後，立即召來尚書令趙王，左武衛大將軍長孫晟，左相高巽，右相楊太素，太子，齊王等等一乾重臣。

「王叔，不幸被你說中了。并州的突厥兵馬果然是個幌子，這個處羅真正的目的還是想分散朕的注意力。這次他從榆林郡成功南下，被他給得逞了。」皇帝臉色沒有太大的變化，並沒有因為延安郡的兵鋒而顯的暴躁如雷，他很平靜，彷彿只是在淡淡的敘述某種既定事實。

趙王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在面對現在所掌握的消息之後，他依舊很淡定，彷彿延安郡的處羅十五萬大軍不存在一樣。他朝着皇帝輕輕拱手，說道：「陛下，不論是并州南下的秸利部還是榆林郡南下的都藍部，其實都是處羅的誘餌罷了。不過并州的秸利部敗的太快，他不得不選擇從榆林郡南下。陛下不必因此事自責。」

「民間有言，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突厥人南下的野心自先帝始就沒有消失過，他耍些小計策很正常，這一招聲東擊西處羅玩得並不到家。處羅手中不過二十萬大軍，并州一戰他損失了四萬，現在只剩下延安郡的十五萬.......」

趙王還沒說完，齊王興沖沖的打斷道：「那我們在延安郡再打敗突厥，草原危機可除！」

趙王：「.........」

皇帝不悅的瞪了他一眼，責怪他擅自打斷趙王的話。齊王縮縮腦袋，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隨後，皇帝又眼神示意趙王繼續。

「咳咳。」趙王沒有在乎齊王的話，繼續說道：「臣以為，延安郡還是一個幌子，處羅真正的目的應該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讓伊剎邪從并州再度南下！」

趙王拋出一個登時讓一眾大臣驚駭地言論。徐國公宇文述站出來，拱手求教道：「敢問趙王，可有明證表明伊剎邪已經和處羅聯合了。」

雖然此前在廟算中趙王曾經提過東西突厥很可能聯合的事情，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看見伊剎邪的大軍，按照如今處羅的推進速度，伊剎邪完全可以和處羅兵合一處，共同南下。

趙王微微一笑，反問道：「徐國公可知伊剎邪與處羅之間的關係？」

「勢如水火。」宇文述想也不想直接說。這事兒基本上光明殿內的大臣都知道，自從先帝打得突厥帝國一分為二，伊剎邪遠遁西域，處羅佔據龍庭，雙方的關係就沒有好過。

「好，敢問徐國公，現在處羅南下，這對伊剎邪來說是不是一個好機會？」趙王再度問。

宇文述一怔，對啊，處羅南下與晉室為敵，伊剎邪完全可以聯合晉室吞掉處羅，再度統一突厥。這一點處羅不可能不知道，那他為什麼還要執意南下呢，他一點不擔心大後方？

一念至此，光明殿中眾大臣頓時紛紛失色。這麼一來，唯一的解釋只有一點，處羅已經和伊剎邪聯合，只有這樣處羅才會毫不擔心大後方的事情，一心一意南下。

皇帝對這件事早就心知肚明，他不止一次將趙王召進宮密議。但是他現在有一點不解，遂問道：「王叔為何肯定伊剎邪一定會從并州南下，他完全可以從靈武郡南下，與處羅共同殺進京城啊。」

當皇帝面無表情的說出「殺進京城」，眾大臣都知道皇帝這次是真的怒了，這些突厥狗這次惹毛了皇帝。

長孫晟站出來，拱手道：「陛下，那是因為處羅知道我晉室不可能只有十萬大軍。如果處羅和伊剎邪兩人同時從關北殺進來，那麼他們將直接面對朝廷的五十萬大軍。」

皇帝微微沉思，而後冷笑道：「伊剎邪究竟給了處羅什麼好處，能讓他如此賣力的當誘餌。」

太子聽懂了，遂站出來，說道：「父皇，現在處羅的大軍很明顯是用來吸引我們注意力，牽制朝廷兵力的，還請儘早派兵打退啊。」

高巽點頭道：「陛下，太子所言不錯。若是真如趙王與長孫將軍所預想的那樣，那麼現在伊剎邪的二十萬大軍應該已經準備從并州南下，還請儘快發兵增援太原。」

正在此時，內侍進來告訴皇帝，賀若珘派人送來加急軍信。皇帝當即讓人將軍信呈上，他拆開一看，臉色頓時大變，當即將信一巴掌拍在龍案上大罵：「蠢貨！」

距離皇帝較近的太子與齊王下意識抖了抖身子，悄悄看過去，只見皇帝陰沉着臉說道：「賀若珘得到延安郡求援，已經率領三萬騎兵趕赴延安郡。」

聞言，一眾大臣頓時有種「無言」的感覺。他們在光明殿分析老半天，最終得出伊剎邪很可能會從并州南下，結果賀若珘現在率軍走了，那并州誰來防禦？這麼一來，伊剎邪的二十萬大軍豈不是在并州燒殺搶掠如入無人之境？

賀若珘確實夠蠢！

趙王眉頭微微蹙起，說道：「陛下，賀若珘的事情從后再議。他之所以蠢，是因為他並不知道伊剎邪的事情，從而才會沒有聖旨擅自率軍南下，孰是孰非陛下過了這段時間再決定就是。現在臣想知道，并州還有多少人馬？大利城是否已經奪了回來？」

賀若珘的事情他現在不想管，只要大的戰略沒有差錯，突厥人這次必死無疑。

聞言，皇帝面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趙王，有些不忍開口，只是將信件遞給了內侍，讓內侍交給趙王。

眾大臣心中頓時感覺不妙，皇帝這個動作很明顯的表示并州很可能已經沒有多少人馬，或者大利城也沒有奪回來，不論是哪種情況，都不算什麼是好消息。

趙王這個時候心急并州的局勢，所以沒有在意皇帝的臉色和小動作，他從內侍手中拿起信件觀看，當看到：遣驃騎將軍姜承梟領軍五千以奪大利而固守。這句話的時候，趙王眸子頓時充血，一股鬱結的憤怒從心肺徒然升起。

「豎子爾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