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祭文再現
內室空氣相對比較悶熱,裏面佈置的簡單,樸素,像是平常姑娘家的閨房。帷幔中影影約約可見一人斜倚在靠木上,長孫清漪坐在榻邊上,此時正打開火龕往裏面添些木炭。
見姜承梟走過來,她臉上露出一絲訝異,隨後笑着道:「夫君是聽說三妹妹病了,特地過來瞧瞧的吧。」
她是何等玲瓏心思,一眼便瞧出了自家夫君的意圖。
「唔。」
顰娘子聽見他的聲音,憔悴病色的臉上露出驚詫之色,她從沒想過這位兄長會特地來看她。顰娘子掙扎著掀開帷幔,面帶歉疚道:「望兄長見諒,小妹失禮了。」
「沒事。」
長孫清漪添好木炭,起身走到他身邊,「妾身也有些悶了,夫君陪着三妹妹說會兒話吧。」說完,她低聲提醒道:「夫君,三妹妹性子有些冷,你要多擔待。」
隨後,她便轉身離去。
內室安靜了一會兒,顰娘子小心的輕聲道:「都是小妹不小心,勞煩兄長特地過來探望。兄長放心,小妹已經沒事了。」
姜承梟先是走到窗邊打開一條縫隙,讓外面的空氣進入內室,同時也散散屋子中的悶氣和中藥味道。「生病要記得讓房中通風,不然會很悶。我知道醫者肯定告訴你要注意保暖,但是也不能完全隔絕自己。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他目光平靜的落在三妹妹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是,小妹謹記兄長教誨。」她低眉順眼的回答。雖然不知道這位兄長為何會突然來探望她,但還是覺得心中略微感動。
姜承梟接着道:「雖然外面積雪頗深,但是蓮花池表面是結冰的。而且王府的走道與蓮花池之間也有些距離,所以你不是不小心掉進蓮花池的。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顰娘子咬着蒼白的嘴唇,低着頭,青絲展落。
果然,還是瞞不了別人。
「你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你不想嫁給崔梓孚。」他慢慢的說出自己的猜測。
「嗚嗚嗚......」
她聽後為之默然,過了一會兒沒忍住哭了,低低的啜泣。
默然,此時此刻的三妹妹像極了幾個月前剛剛來的自己,不同的是他的身份地位決定了他不會這樣孤立無助,而三妹妹則不行。
忽然,她感受到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掌落在她頭上,緊接着一道聲音傳來:「且讓我試試吧........」
禮部下設四司,禮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司。其中又有一位尚書,兩位侍郎,四司主官。主官名叫中郎,中郎之下是為佐官。
佐官說白了就是小職員,官職在從七品。不過這些佐官得天獨厚的地方在於,皇城帝都陞官要比同階地方官快些,而且位分也重些。
崔梓孚就是禮部主客司的一名佐官,作為清河崔氏的嫡系子弟,他一直覺得朝廷將他放在這個位置實在是大材小用。主客司不過是接待對外小國的部門,除非小國使臣上供天朝,否則他根本沒事兒可做,這裏面也沒有油水可撈。
沒事做,哪來的政績,又怎麼能讓他升遷呢。他現在的成就不僅不被清河崔氏同族看得起,更被同期的世家子弟恥笑。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更遑論崔梓孚這樣想要出人頭地的人呢。一年又一年的蹉跎,讓他心灰意冷的同時染上了丹砂石散,這兩樣東西就是仙丹靈藥,每嗑一次,他都有種飄飄欲仙,立地成佛的感覺。
今年更是不同,因為祭文出了錯漏,現在整個禮部的官員都被停職在家,他嗑藥磕的更凶了。一個月的丹砂石散被他三天就吃的乾乾淨淨。
這一天,崔梓孚穿着老舊的衣袍來到了咸春茶莊。
「東家,可有貨了?」崔梓孚整個人形容枯槁,二十多歲的**膚卻像枯樹枝一般,兩隻眼球深深的凹陷進去。說話的聲音沙啞不清,臉上一派病色。
咸春茶莊的東家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滿身富貴氣,客人都叫他林胖子。
林胖子但眼一瞧崔梓孚,就他這狀況心裏跟明鏡兒似的,旋即他臉上掛着職業笑容,「有貨,這次來的都是好東西,崔兄來的可真是時候。」
崔梓孚這才發現聲音有些不對,抬起頭一看林胖子,奇怪道:「你不是小廝嗎,怎麼變成了東家,你們原來的趙東家呢?」
林胖子哈哈一笑,「崔兄有所不知,趙東家回了巴蜀老家,聽說齊天師那邊又煉製出一種仙丹,趙東家去進貨啦。」
「哼,你們趙東家有口福。」崔梓孚從錢袋中摸出幾吊錢放在桌上,「先拿兩粒補元丹嘗嘗。」
「得嘞,您先進房候着,馬上就來。」
崔梓孚輕車熟路的走入客房中,房間中佈置的相當簡單。崔梓孚走上床榻,踢掉靴子,斜著靠在牆上,拽起被子蓋住腳。
今天這幾吊錢吃掉了,這個月怕是只能回府中看看能不能從娘哪兒再拿些錢,或者將家中的侍妾賣幾個出去。嗯,這倒也是個辦法。崔梓孚暗暗想着,轉念又想起不久前娘告訴他,準備給他續弦,對方是趙王府的庶出女兒,雖然身份低了些,或許能得不少嫁妝。
趙王如今是尚書令,自己也許能高升。這麼想着,崔梓孚覺得自己越來越舒爽,恨不得馬上就來吃兩粒補元丹快活一下。
不多時,林胖子手中捧著銅盤走入客房。銅盤上放着兩粒鼠眼大小的紅色丹丸,一見那丹丸,崔梓孚迫不及待的將其服下。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丹丸藥力發作,崔梓孚渾身彷彿至於火爐之中一般,又覺得身輕如燕,整個人目光迷離,竟在房中瘋狂搖頭晃腦,身子扭來扭去。
林胖子冷笑一聲,正準備離去之時,忽然發現崔梓孚脫下的衣服中露出來一份書信一角。他看着崔梓孚如入無人之境的搖擺,蹲下身子好奇的抽出白紙,打開一瞧,發現裏面居然是一張祭文,開頭的一句便是:齊王晾敢昭告......
看到最後,林胖子腦門上流下一絲冷汗。這居然是一篇齊王寫的祭文,最後面還蓋着玉璽的章印。雖然他沒見過玉璽,但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還是認識的。
崔梓孚依舊在搖擺,而林胖子將祭文塞回他的衣服中,轉身離開房。出去之後,他健步如飛,上了閣樓,到達西邊最裏面的一間房,伸手敲了敲門,「肆爺,是我,林胖子。」
「進來。」裏面傳來一聲溫和的聲音。
林胖子推門而入,隨後將門掩實。房間中立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背着手立在窗前,留給林胖子一個背影。
「怎麼樣,他吃了?」
林胖子道:「吃了,肆爺放心,一定不會讓他死在這兒。」
「嗯,做的好,咸春茶莊以後就交給你打理了,不要讓某失望。」
林胖子恭敬道:「肆爺放心,小人一定比趙東家做的更好。」頓了頓,他說道:「肆爺,小人在崔梓孚的衣服中........」
「什麼?!」肆爺轉身,目光緊盯着林胖子,「你說的是真的!」
「小人不敢欺瞞肆爺,只是小人沒見過玉璽,因此也不能判定那是不是真的。」
肆爺臉色變幻一陣,而後命令道:「記住,這兩天只要他要貨,你就給他,但是他現在還不能死,等我指令。」
「小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