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死簽

第1章 生死簽

一群衣着五花八門的男子坐在木質柵欄的邊緣,這幾十個人大部分身上帶傷,有的傷勢嚴重,有的稍輕一些。

寧執坐在靠着柵欄的位置,左臂簡單包紮掛在胸前,右臂被彈片划傷,不值得包紮,主要是沒藥了。寧執茫然看着淺灰色的天空,要下雪了,今年冬天的初雪來得有些晚。

冬天是窮人最難捱的日子,七年前的寒冬,母親就是在寒風中咽下最後一口氣。

九歲的寧執甚至沒有能力挖出一個墳坑,他只能用稚嫩的雙手揮動鏟子挖出一個雪坑,準備等待春天來臨的時候再讓母親入土為安。父親不知道去哪裏了,寧執四歲那年他說去套野兔,然後再也沒回來。

奮力拖着母親的遺體來到雪坑,寧執看到一群人,他們不是普通的獵人,他們是為了賞金追殺凶獸和罪犯的賞金獵人。

這個名為鐵崖團的獵人團隊幫助寧執挖了一個真正的墳坑,安葬了寧執的母親,然後寧執就加入了這個成員來歷複雜的賞金獵人團隊。

那個時候的寧執只能打雜,和獵人的婆娘們一起縫補衣服、洗菜做飯,稍大一些可以隨同隊伍出發,要負責守夜和做飯。空閑的時候才能學習刀法,打熬身體。

這七年寧執隨着鐵崖團走了許多地方,為了賺錢買一塊團隊駐地,他們到處奔波完成賺錢的任務。

這七年陸續折損了不少的人手,也增加了不少人手。半個月前,他們接下了一個大活,與其它賞金獵人一起,阻擋跨過海峽而來的強敵。

是真正的強敵,在陣地上看到兩艘巨大的戰艦把一輛輛戰車放下,寧執心中就充滿了絕望。

北野荒原最富庶的城主,也只能製造出笨重的燃煤戰車,可是對面那是燒油的戰車,真正的戰車。

還有一隊隊的黑甲騎兵,戰鬥……不應該說是戰鬥,根本就是一面倒的摧枯拉朽。戰車一輪火炮齊射,防禦陣地就崩潰了,接着就是黑甲騎士的衝殺。

鐵崖團的隊伍沒有被打散,他們甚至重傷了兩個黑甲騎士,代價就是戰死了二十幾個人,剩下的全被活捉。

噩夢一樣的結局,根本無法抗衡的強大敵人,寧執的手微微發抖,據說真正強大的戰艦還沒有開火,否則防禦陣地沒有人能夠活下來。

寧執的左臂被馬蹄掃過,直接就骨折了。披着鐵甲的戰馬太壯,脊背幾乎到了寧執的頭頂,馬背上的騎士更是身材雄壯高大。

他們的名字叫做夢魘騎士,名副其實的可怕夢魘。被擒后的這兩天,寧執天天做噩夢,夢到的就是帶着猙獰面具的夢魘騎士揮舞沉重戰槍向自己衝來。

據說今天是伯爵的生日,決定鐵崖團命運的日子也到了。連續兩天,每天有行刑的槍聲響起,那是對負隅頑抗的賞金獵人進行槍決。

一隊夢魘騎士簇擁著一輛軍車駛過來,寧執抬頭,看到擋在他前面的石崖也抬起頭。

石崖是組建鐵崖團的兩大檔頭之一,一個是鐵不二,另一個就是石崖。這些年寧執大部分時間接受石崖的教導,天天鍛煉身體和練習刀法,這是有實無名的老師。

隊伍停下,持槍在俘虜周圍警戒的戰士併攏雙腿,持槍而立,絕對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精銳。

軍車的車門打開,一個頭髮雪白,下頜雪白鬍須同樣打理得一絲不苟的老者從容走出來。在老者身後,走下了一個托著小箱子的青年男子。

老者來到了鐵崖團的前面,看着臉頰被槍尖掃出一道深深血口的鐵不二說道:「鐵團長,你們的隊伍給夢魘騎士造成了創傷,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來彌補?」

鐵不二舔舔乾裂的嘴唇說道:「爛命一條,你要不要?」

十幾個人發出鬨笑聲,更多的人低頭沉默,寧執也在沉默,他恐懼,這份恐懼讓他笑不出來。

老者說道:「爛命的確不值錢,比不上夢魘騎士的一根頭髮。不過誰願意脫離這個爛泥坑?今天晚上是伯爵大人的生日,算是額外的福利。」

數十人抬頭,寧執也抬頭,老者問道:「沒有人願意嗎?」

一個肩胛坍塌的三十幾歲男子顫巍巍舉起手,老者說道:「這麼嚴重的傷勢,的確沒有吃這碗飯的本錢了,今後估計也沒能力和伯爵大人作對的勇氣。出列,你可以自由了。」

另一個人舉起手,老者微笑頷首,一個個獵人站起來。寧執也想站起來,只是看了看坐在自己前面的石崖,寧執放棄了這個念頭。

石崖副團長平時沉默寡言,只是他發脾氣的時候很嚇人。寧執最怕他,也最尊重他。

陸陸續續三十幾個人站起來,他們不敢回頭看自己的同伴,只能低頭或者面對遠方。鐵崖團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來自團長鐵不二,現在他們為了謀求一個活命的機會,他們假裝忘記了團長的存在。

老者問道:「其他人放棄了這個機會?鐵不二,你不考慮一下?」

鐵不二說道:「我死,換取家眷的活命機會,行不行?」

老者呵呵笑道:「你是聰明人,知道伯爵大人跨過暴風海峽而來,必須殺一批敵人來震懾北野荒原。你們這些傢伙野性未馴,不殺不足以讓人警醒啊。

尤其是這些人,為了錢可以賣命,甚至是出賣尊嚴。今天可以為了活命捨棄同伴,誰能保證他們今後不被人收買,重新變成伯爵大人的敵人?你們說是不是?」

走出隊伍的那些人中有人聽明白了,他們驚恐轉頭。老者舉起兩根手指晃了晃,馬背上的騎士掏出手槍。

走出隊伍的人發出驚恐的吶喊開始奔逃,槍聲響起,這是坐在靜止的馬背上射擊,準頭自然更加精準。

柵欄邊還剩下了十幾個人,老者看也沒看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屍體,他勾了勾手指,托著箱子的年輕男子邁步上前。

老者說道:「鐵崖團是我看過最有骨氣的賞金獵人,你們雖然造成了兩個夢魘騎士的重傷,不過英勇可嘉,伯爵大人敬重這份勇氣。

給你們一個真正的機會,抽生死簽,黑子死,白子生。抽中白子的人可以生活在伯爵大人治理下的北野荒原,這是伯爵大人的親口命令。」

鐵不二站起來,伸手在盒子裏抓了一枚棋子,黑色,鐵不二哈哈大笑道:「擦屁股的時候弄髒了手,手氣真臭。」

包括寧執在內,總共只有十幾個人沒有選擇那條送死的路。前面的人一個個抽出棋子,清一色的黑色。

寧執在隊伍的最後方,他凡事從來不搶在前面。這些年鐵崖團不斷招收新人,寧執受到石崖的悉心教導,許多人看着不順眼。寧執希望自己低調內斂,這樣可以讓隊伍內部祥和一些。

倒數第二個抽籤的是石崖,他的手從箱子裏拿出來,也是一枚黑色棋子。寧執已經死心了,看來這根本就是另一個陷阱,盒子裏肯定全是黑色棋子。

這樣也好,寧執覺得和團長與老師一起送死,路上不會孤單。寧執的手伸入盒子,坦然抽出來。

一枚雪白的棋子出現在寧執手中,這是鐵崖團抓到的唯一一枚白色棋子,代表着可以活下去的機會。

十幾雙眼睛盯着寧執,寧執伸手,把白色棋子塞到了石崖手中說道:「七年了,我一直想問,可以稱呼您一聲老師嗎?」

石崖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問道:「如何稱呼,這重要嗎?」

寧執說道:「重要,除了您,這個世上沒有我在意的人了。」

石崖說道:「所以用一個活命的機會,換一聲稱呼老師的資格?告訴我,你真的願意成為我的學生?」

寧執拚命點頭,石崖說道:「我的學生,應該為了團里兄弟的家眷,勇敢活下去。無論多麼艱難,也要堅強活下去。」

石崖抓住寧執的手,把白色棋子放在寧執掌心,順手擼下左手中指的鐵指環戴在寧執的右手無名指上說道:「以前你是男孩子,今天,你是男人了,要有擔當。

死很容易,活下去很難,你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活,還要承擔起那麼重的擔子。十六歲的男子漢,不許哭,哪怕傷痕纍纍,男兒也要流血不流淚。」

狂風驟起,今天冬天的第一場雪到了,鵝毛大雪簌簌灑落,石崖抓住寧執肩膀讓他轉向看着遠方說道:「現在聽我口令,走。」

寧執回頭,石崖對着寧執屁股踹了一腳,寧執握著白色棋子向遠方走去。一步三回頭,地面一具屍體絆了一下,寧執狼狽倒地。

鐵不二吼道:「滾,聽到沒有?這是命令,把我們那一份也活下去。」

狼狽爬起來的寧執撒腿飛奔,捧著盒子的年輕男子嘴唇微動,白髮老者摩挲著下頜雪白的整齊鬍鬚,說道:「給他一條活路,畢竟是伯爵大人的生日,從數百枚棋子中抓到唯一的生路,運氣不差,希望他能好自為之,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鐵不二脫口而出道:「就知道你這個老犢子陰損,你咋不把棋子全弄成黑色?」

老者陰沉笑笑說道:「那就不好玩了,我就是喜歡看到人性的醜惡,本以為會有人爭搶這個活命的機會,今天有些可惜。」

槍聲響起,空中飄落的雪花凌亂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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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界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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