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卜雨~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算我求你了，不要做傻事。」我哀求卜雨，希望她不會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去做。

「傻事？我卜雨從來都不會做傻事的。為什麼要為了你的敵人求情？她們傷害你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你覺得我做的是錯的？那麼她們比我更加錯的離譜。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莫夜~你不要說你沒想過要胡錦的命，你恨她，恨不得她死才對啊！」卜雨慢慢的靠近，嘴裏吐出的話語殘酷極致。

「我是恨她，恨不得她死。可是，我更加想讓她生不如死。」我是恨胡錦，曾經我也想過只有殺了她才能讓我出這口氣。可是，最後我還是沒有那樣做。我選擇了其他的方式，我不想雙手沾上鮮血，不想變成和胡錦一樣的人。那樣的話，我會終生不安，會每天都活在噩夢裏面的。我是自私，可又做不到完全的自私。這樣的我，很矛盾，也很失敗。而此刻，我正面對着自己親手種下的苦果，苦澀無比，卻不得不咽下去。

「不要找理由了，我知道你是想她死的。我會成全你的，讓你滿意。」卜雨卻聽不進去我的話，一意孤行起來。

讓我滿意？什麼能讓我滿意？我是怨恨，是想復仇。可是我沒想是這種方式來結束我的復仇。

「你要殺胡錦嗎？回答我，你是不是要殺胡錦？」我突然明白了什麼，原本混亂的思緒一下子清晰起來。

「是，貓捉老鼠的遊戲結束了，我沒有那個耐心了。」卜雨也不再掩飾她的意圖。

「你也不會放過秋？今晚你要去見的人，就是動手的人對嗎？你早就部署好了，你一直都在等時機。」我明白了，卜雨對胡錦早就起了殺心，只是一直按耐著。如果我的計劃有變化，或者出現阻礙的話，卜雨就會動手除掉胡錦。

「你跟我來這裏，也是你早就想好的，是不是？你不接卜炎的電話，也是因為你不想讓卜炎知道你所做的事情。你瞞着我所做的，遠不止這些？卜雨~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燕子的意外，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因為她認出了我，因為她會成為阻礙！告訴我，我要聽真話。」

已經到這種地步了，我和卜雨之間，已經沒什麼再的需要隱瞞的了。不管真相有多殘酷，我都想要去面對。之前我是自欺欺人了，我不願意相信卜雨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是現在，我只想知道，我面前站着的，我曾經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是不是背叛了我的信任。

卜雨垂下眼，她把手插進了自己的牛仔褲口袋裏，她慢慢的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默默的遞到我的面前。

我的手開始發抖，我心裏有個聲音在警告着我。不要去接照片，那會毀掉你現在的一切。可是我還是接了過來，我忽然間希望自己是個瞎子，這樣就可以不去看。可是我的眼睛沒問題，我看的很清楚。

照片上，扎著馬尾的燕子微微笑着。淚無聲的滑落下來，打濕了燕子的臉。我用手去擦，可是手抖的厲害。

我不可以再騙自己了，燕子的死不是意外。

「是我派人做的，做的很漂亮不是嗎？交通意外，天衣無縫。」卜雨的得意是那麼的冷酷。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殺人兇手？你是不是恨我像恨胡錦一樣？因為我殺了你的好朋友，因為我和胡錦一樣，雙手沾上了鮮血。」卜雨像是在等待着我的宣判，沉聲低喝。

我無言以對，我整個人都空了。我有什麼臉去罵卜雨是兇手，一切的源頭，一切的始作俑者，其實是我自己。我有意無意的，促成了卜雨去做這些。她是為了我，為了我而犯錯。我才是兇手，真的是我害死了燕子。那麼接下來，我是不是又要害死更多的人？不管是無辜的還是有罪的，凡是和我沾邊的，難道都要死嗎？我只能看着，看着她們離開我。到現在，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還是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復仇？多麼可笑的兩個字啊！我以為我把自己變成了魔鬼，可原來我還把卜雨也變成了魔鬼，拖着她和我一起墮入地獄的深淵。當我說卜雨不對的時候，我又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上了？我一點都不幹凈了，我早就打上了黑色的烙印，而我所做的，也不是光彩的事情。我沒有資格去指責卜雨，可是我不能讓她一錯再錯了。

「你不是兇手，我才是兇手。卜雨~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停手。我答應你，我不會和卜炎在一起，我會和你在一起。」我的天使已經入了地獄，那就讓我陪着她！帶她回法國，然後再親手斬斷一切。

「你在騙我，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不會再和我在一起的，因為我殺了你的朋友。你只是不想再讓我動手，想騙我和你回法國。莫夜~你也要對我說謊嗎？你也要騙我嗎？」卜雨卻是了解我的，她知道我的心思。

我苦笑，笑的苦澀而勉強。

「我該說不是的，我可以接受你嗎？」緩緩搖頭，我曾經說了很多的謊話，這一次我卻想說真話了。

「我是騙你的，我無法和殺了燕子的你再生活在一起。我該恨你，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該報警抓你，為燕子報仇。可是我做不到，因為你是卜雨。我是自私的小人，卻又做的不夠徹底。我尚有天良，卻無法大義滅親。你和燕子，都是我親近的人。我不能害了一個又一個，我真的不能。」我的胸口悶悶的，眼淚像是哭幹了一樣，再也流不出來了。

卜雨愣愣的站着，許久才緩過神來。她默默的轉身，往門口走。

我沒有阻攔她，我跑到電話機旁邊，撥打了外線電話。。也許這樣就好了，這瘋狂是事情就會到此結束了。

「110嗎？我要……」

「你瘋了！你想讓警察抓我？」

我的話剛說了個開頭，卜雨就衝過來按掉了電話。她瞪圓了眼睛，滿臉的怒氣。

「我沒瘋。是我害死燕子的，我去自首。」我很平靜的訴說自己的決定。

「你以為警察會相信你的話？你什麼都不知道，自首個鬼！」卜雨氣沖沖的拔掉電話線。

「是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低聲重複著卜雨的話。

「你可以現在出去，可以讓人對胡錦和秋下手。我會繼續報警，然後承認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不是在開玩笑。

「你用這個來威脅我嗎？告訴你，沒用的。我找的都是中間人，動手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警察就算查到那些人，也不會把我牽進去。」卜雨誤會了我的意思，可她的話卻提醒了我。

「原來是這樣。我想我是可以去自首了。他們會相信我的話的，我出錢但是沒出面，多好的解釋。」我冷冷的看着卜雨。

「夠了，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寧願去坐牢？」卜雨揉亂了一頭金色的長發，一副受傷的神情。

「你不想我坐牢的話，就哪兒也不要去。訂機票，我們明天回法國。」我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帘子看着外面。

華燈初上的街頭，人來人往一派繁華景象。可這平靜的表面之下，暗藏多少兇險。

「莫夜~你這麼做，是為了誰？」卜雨沒有走，她站到了我的身旁，和我一起看向外面。

「為了我自己，這個答案還滿意嗎？」我是自私的，我是為了自己，為了不每天做噩夢。

「這個答案我很滿意。」卜雨想了一會兒，回答了我。

「我不該答應你的，你該知道以我的手段和能力，就算你去自首，我也可以讓你不用坐牢。」過了一會兒，卜雨忽然說。

「我知道，你可以試試看。」我還是看着窗外，神色平靜。

「我捨不得，我不想讓你更恨我。燕子的事情，真的是意外。我的本意是想讓燕子在醫院躺上段日子，讓她不能壞我們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控制的，就像是燕子的傷勢。」卜雨好像冷靜多了，試圖向我解釋燕子的事情。

「是意外是嗎？你不想她死的是嗎？」深吸一口氣，我轉過頭，看着身邊的卜雨。

「我對天發誓。我怎麼可能想她死，她是你的朋友啊！」卜雨說的信誓旦旦。

「那胡錦呢？秋呢？你想她們死嗎？」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莫夜~你明知道，她們不一樣。」卜雨皺着眉，似乎埋怨我出了難題給她。

「卜雨~回了法國，就忘記這一切！」我閉上眼，說的很輕聲。

「那麼我也可以要求你忘記這一切嗎？莫夜~你可以嗎？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卜雨把問題丟回給了我。

「我累了。」我輕嘆著回答。我是真的累了，為了復仇，我失去的更多了。明天，等太陽升起，等我們坐上飛機，一切就會過去？不，那不可能。

我知道，回不去了。

「那就睡！我陪你！」卜雨伸手想摟住我。

我往後縮了一縮，不想再和卜雨有身體的接觸。

「不要這樣對我！莫夜~」卜雨小聲的哀求。

我妥協了，主動伸出手。卜雨趕緊握住，眼中閃過一道淚光。

兩個人雙手緊握。我的手冰冷，卜雨的手卻很溫暖。

兩個人相依偎著睡在一張床上，身體無比貼近，心卻相隔萬里。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一夜無眠，我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暗自慶幸黑夜的過去。

我和卜雨的手機都陣亡了，只好用固定電話去處理一些善後事宜。退出土地拍賣，解散目前運作的團隊，安排人事調動。最後，我才想到沒定機票。上網查詢之後，定了兩張明天的機票。卜雨顯得很平靜，就像是昨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我也不動聲色，心想先離開這裏要緊。回到法國后，我自有我的打算。也許卜雨說的是真話，她沒想害死燕子，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可是事實是，燕子死了。我還是無法原諒卜雨，也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懦弱無能的自己。

整整一天，我都和卜雨形影不離，我很擔心她會變卦。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卜雨一直都沒異常。安靜乖巧的她，好像又是從前的那個人了。

可我的心還是不能完全放下，一直處於神經緊張的狀態。睡不好，吃不下，精神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到了傍晚，我迷迷糊糊的像是打了一個盹兒，但是很快就醒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卜雨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書。她想上網，可我把筆記本設置了開機密碼，所以只能看書。我不會給卜雨機會。她的一切，都要在我看得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