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寧采臣

……

燕赤霞很清楚，一個窮書生，能在這混亂的世道中，積累如此多的功德，並不容易。

不，應該說非常不容易。

這一點，燕赤霞自己可是深有體會。

久未食肉味，寧采臣口水都快流成河了，但長久以來養成的品性道德，還在約束着他。

「這雞若是我吃了，那大俠…？」

「放心，某家還有！」

燕赤霞拿出一包牛肉，放在膝蓋上打開，隨手抓了幾塊放在嘴裏大嚼起來。

摘下腰間的酒葫蘆，『咕嘟』喝了一口后，只覺一股混合血氣、靈氣、酒氣的水流，落入胃部后快速散開，很快整個身體都變得暖洋洋。

「痛快！」

寧采臣看他還有吃的，也不再客氣，把手才衣服上蹭了蹭，拽下一個雞腿，放進嘴裏嚼吃起來。

他已經有幾個月未曾嘗過肉味了。

把一包牛肉吃完后，燕赤霞喝着酒，看了眼旁邊狼吞虎咽的寧采臣。

「書生，你不去考取功名，沒事來着山野之地幹什麼？」

「小生是來這廣平縣收賬的。」寧采臣咽下口中的肌肉，拍了拍胸口后道。

「收賬？就憑你？！」

寧采臣臉上露出一絲尷尬。

「小生雖然力弱，但好歹還算年輕。只要多去幾次，總能要出一些來。」

燕赤霞無語。

很顯然，寧采臣的要賬方法就是纏，天天去，日日去，纏的人受不了了，帳多少都能要出一些來。

當然，中間也少不了被打。好歹他年輕，身體經得住折騰。

「看你也是個讀書識字的，即便考不中舉人，替人代寫書信，抄抄經文，當個教書先生，也好過天天挨揍。」

看燕赤霞眼中一副『你是不是腦子有病』的眼神，寧采臣低下頭，語氣低沉。

「這些賬都是先父在世時，囑咐小生務必要追回的東西。」

燕赤霞點了點頭。

「這些欠銀總計多少？」

「共計三百一十四兩八錢。」

這個數字寧采臣可謂刻在了骨子裏。

「這麼說你家之前還很富裕！」

這年代，衙門裏的縣令，月俸也不過三四兩銀子。當然這只是明面上，暗地裏的搜刮，自然遠超過這個數。

不過，這也可以看出，在大永一兩銀子的價值。

寧家能把三百多兩銀子借出去，那至少有數千兩，乃至萬兩的家底。

寧采臣點了點頭。

「我寧家原為零陵府的富商，家中良田千頃，有萬貫家財。平時也樂善好施，周濟鄰里。但天有不測風雲，三年前的劉朝生起義，席捲零陵府，我寧家雖然逃了出來，卻也家財盡失。」

「我爹娘也死在逃難的路上。等事情平息，我回到零陵府。可恨那府尹看我力薄，勾結寧家庶支，侵吞了我家財產，還把我趕了出來。」

頓了一下，重重的吐了口氣后，寧采臣稍稍平復翻騰的思緒。

「未免他們迫害，我才以要賬之名逃了出來。」

燕赤霞點了點頭。

「看不出來，你的經歷還如此曲折。」頓了一下，「你沒想過奪回田產？」

自嘲式的一笑后。

「零陵府府尹乃漢平省按察使的妻舅，沆瀣一氣，求告無門。我雖有真才實學，但那府尹早就把我的考籍取消，科舉之路也斷了。」

「奪回田產是不敢想了。我只打算把這三百兩銀子要出一些來，將來換個地方，重新過活。」

燕赤霞看了他一眼。

雖然寧采臣的想法顯得很懦弱，確也是現在最理智，也是最明智的選擇。

「天下贓官何其多！」

燕赤霞嘆了口氣。

當初如果不是目睹了官場黑暗，他也不會萌生出世之念，而是選擇加入懸鏡司。

寧采臣剛要附和著點頭，突然一陣陰冷的勁風，從門外颳了進來。

燕赤霞臉色頓變。

「鬼氣！」

「你留在這裏不要亂跑！」

寧采臣看他神色凝重，剛要開口問，但燕赤霞已經閃電般飛了出去。

催動遁光追着鬼氣來到蘭若寺後面，突然一個數丈大小的鬼爪，突兀的從半空拍了下來。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掌心現出一個金色的太極圖案，抬掌一拍，狂瀾突進的天地之力，瞬間撞碎了鬼爪。

一個身穿紅裙的身影，倒飛十幾丈，落在一株松樹的樹梢上。

燕赤霞一見心驚。

「怨鬼！」

怨鬼是金丹級的鬼類，實力強大。

「道士哥哥，一上來就打打殺殺，也太不知廉纖細雨了吧！」紅衣女鬼一臉妖媚道。

雖然在地神門的幻境裏，燕赤霞也曾娶妻生子，但真正的他確實一個地地道道的魯男子！對男歡女愛之事絕緣。

聽完這句話，臉上立時露出嫌惡之色。

「某家就算娶妻，也不取你這樣醜陋的女人！」

一句話瞬間讓那女鬼大怒。

女人做了鬼，最煩的也是人家說她貌丑！

「你該死！」

「你這鬼類，更應該早去輪迴。…軒轅劍，出鞘！」

『嗆』，伴隨着清悅的劍鳴，曾經的靈蛛劍，現在的軒轅劍，帶着璀璨的劍光從背後劍匣中飛出。

「天龍劍式！」

長劍光芒暴漲，犀利的劍氣化作長虹，疾如閃電，飛入朝那女鬼斬去。

女鬼臉色一變，鬼氣催動下，腰間紅綢瞬間迎了上去。

看得出，這也是一件鬼器。

不過在軒轅劍下，很快化作碎片。

劍氣鋒利無匹，帶着斬妖除魔的煞氣，以及純粹無比的劍意，淹沒了女鬼。

「啊！」

凄厲的慘叫響起。

很快一道暗淡之極的鬼氣沒入地下不見。

「臭道士，姥姥不會放過你的。」

「想跑！」

催動丹田內青銅鏡幻影，燕赤霞催動軒轅劍。

「飛龍劍式。」

犀利之極的劍氣化作柔軟的長鞭，直朝地下飛去。

『嗤嗤』土石破碎，在犀利的劍氣下化為齏粉。

「不好！」

燕赤霞臉色一變，催動遁光，瞬間非常高空。

『轟隆…』，大地顫動，數十根粗大的樹根，從地下飛出，如同巨蟒一般，騰空而起，朝他纏繞過來。

「朱雀劍式！」

軒轅劍瞬間化為上百把，隨着燕赤霞劍指，彷彿從天而降的隕石，閃電般朝那些樹根斬去。

樹根雖堅韌無比，但軒轅劍卻是八道寶禁的法寶。

雙方一碰，水缸粗細的樹根瞬間被切斷。

『轟』的一聲，樹根落地后，大地震顫，碎石、泥土化作巨大的沙塵暴，斷裂的樹根如同蛇一般劇烈扭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臭道士，你敢傷我！」

不男不女的聲音，從地下傳出。

緊跟着蘭若寺後山的松樹林中，大大小小的樹根鋪天蓋地的從地下噴湧出來。

那驚人的氣勢，看得燕赤霞神色興奮。

沒錯，就是興奮。

他出師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元嬰期的妖魔。

「終於可以放開手腳打一場了。」

背後的軒轅劍也彷彿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嗡嗡震顫，劍鳴之聲越發的劇烈。

燕赤霞體內法力滾滾而出。

「朱雀劍式！」

軒轅劍一化二，二化四，眨眼間便鋪滿了天空。

威勢之強，遠超之前。

「老妖怪，看我法劍！」

鋪天蓋地的飛劍直朝樹根迎去。

雙方一碰，無數飛劍涅滅，也有無數的樹根斷裂，墜落下來。

突然，一道烏光比閃電還急，隱蔽而快速的穿透斷根和法劍，直朝燕赤霞胸口插了過來。

事出突然，再加上速度又快。

燕赤霞來不及收回軒轅劍，不過有徐君明這樣的師尊，自然不愁沒寶貝護身。

催動壺天靈符，身體瞬間挪移十丈，輕鬆的躲了過去。

看着幾張外，氣息強橫的烏黑色樹根，明顯跟周圍那些粗大的樹根不同。

一催壺天靈符。

「空間斬！」

這是徐君明把壺天道法領悟到紫色根本符階段后，領悟而出的道法。

也是目前他壺天道法中，唯一的攻擊類道法。

在給燕赤霞的壺天靈符中，蘊含了這種應用。

在燕赤霞心念催動下，一道長三丈的漆黑裂縫，從這烏黑色樹根上迅速劃過。

毫無懸念，在強悍的空間道法下，堅硬程度堪比圓滿法寶的黑色樹根瞬間斷裂。

「啊…！」

凄厲的痛吼，瞬間響起。

「臭道士，你給我等著！」

烏黑色樹根，連帶那些正在跟軒轅劍爭鬥的樹根，很快縮回地下。

燕赤霞站在半空，催動丹田內青銅鏡幻影，朝地下看去。

目光深入一里后，便無法繼續。

到底只是徐君明青銅鏡的一個幻影，而非本體。

青銅鏡去幻存真的能力，在燕赤霞這裏，只有一里。

當然，若是用千里眼神通，到是可以在青銅鏡輔助下看得更遠，但卻無法穿透土地。

搖了搖頭。

伸手一招。

一根長六尺，成人大腿粗，紋理深邃的木樁落入手中。

「好生渾厚的乙木之氣！」

很快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乙木之氣中還包含着濃郁之極的鬼氣。

「真是可惜。否則憑這乙木之氣的渾厚，完全可以祭練一件頂級的法寶。」

收入劍廬。

「拿回去給師父看看吧，他老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匠聖，也許有辦法剝離其中的鬼氣。」

簡單看了一眼下面的戰場，催動遁光朝前面的蘭若寺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