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好一個毒婦

第94章 好一個毒婦

這時代無論高門大族,還是皇室貴胄,寢房居室通常不在樓上,反而是畫堂、書房、家宴休歇之室好選在高處,劉義符原本獨守空房的寢室也是在樓上,而新房卻是後堂東前側的寬大房間,因為東后角是獨處的書房。

一進了新房,劉義符就將兩人腰間系著的綠綢紅緞同心結解下來,高令嫻已經開面,髮際細細的絨毛已經絞除,露出光潔白凈的前額,頭上步搖簪珥冠已卸去,改梳了又高又蓬鬆松的萩尾髻,以金釵插固着金葉花樹,一舉一動,那小小的金葉子和金花就反映着燭光十分耀眼。

劉義符於是上前道:「這個就是彰顯華貴,但會不會是個累贅啊,吾替你取了吧?」

「這才剛過午,還早吶!」

高令嫻低頭弱弱的樣子,劉義符知她會錯了意,不禁啞然失笑道:「是啊!還早……那個我們好像還沒用午膳吧。」

「妾身出妝之前用了一些,待妾身找找看……」高令嫻說着轉身去房內靠邊的箱櫃一個個打開看,片刻后驚喜道:「呀!這裏還有個食盒,可只是一些餐余小食,能填填肚子。」

高令嫻說着,將食盒取出放在長方案上打開,裏面是一些酥糖、果脯、糕點之類的,劉義符確實餓了,至案后隨意坐下,拿起一塊果脯塞進嘴裏,也不知是什麼果乾,混著酥粉酸酸甜甜的味道。

「官家你聽!外面好熱鬧呢,出席喜宴的官員們似乎都很歡喜!」

高令嫻上前挨着坐下,側耳細聽着,臉上紅朴朴的帶着喜意。劉義符吃着果脯,有點遺憾地回道:「離京到此四個多月了,隨駕勤王的官員們終於能領一次俸祿安家,能不高興嘛!還有之前作戰,以及全軍將士都會有,財力不足只好以我們大婚喜錢賞賜的名義發放,這多少是不足的,遠駐州郡的將士還沒有,他們在地方,多半會自己想辦法。」

「唉……聽說朝庭又派兵打過來了,婚禮還說簡辦,結果又鋪張了,如今急需錢糧備戰,中府官員們應該有了對策吧?」

劉義符笑道:「這婚禮簡直寒酸了,若非受限於時間和諸事太多,完全可以辦得更隆重一點,讓荊襄、江夏這些土著大族開開眼界,還有益、梁、湘三州的貢禮,也好讓他們多咂點錢。」

「呵呵!原來如此!難怪官員們都不着急啊。」高令嫻雙眸一亮,馬上意會了這其中的意味,大鬆了一口氣,又問:「禮單還沒整理出來吧?那官家應該知道,荊襄大族都禮敬了多少財貨。」

「吾也只知道個大概,僅前幾日就收了現錢八十多萬緡,後續的都是各類值錢的雜貨,總計可能達到近三百萬緡,三十億錢吧。其實就是變相地讓他們資助,大家面子上都好看,往後治理這六州政務,中府逢大事還得網開一面,他們其實也巴不得如此,中府這也是無奈之舉啊!」

「妾身雖然不是很懂,但想來這些大族自願出資出力,總比以後中府剛猛施政要好,大事上留有餘地,內部就要穩定得多……」

高令嫻這話說得很有見地,與中府的一些官員竟然思路出奇地一致,劉義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這話不是聽你阿爹說的吧?」

「啊?阿爹這些天都很忙,他可沒與妾身說這些。」高令嫻愕然,隨即嫣然一笑道:「怎麼?官家都說得這麼明白了,難道還以為妾身有那麼愚拙不堪?」

劉義符大笑,伸出手一把攬過她的香肩道:「好好好!愚妻可教也!為夫出征后,也就可以放心地託付後方了。」

高令嫻雙眸璨璨,無限溫柔地一笑,順勢依靠進懷裏,唇角笑意很快變淡,黛眉微皺,眼斂低垂時多了一絲婚後不久將別離,和著對戰事擔憂,對未來滿懷憧憬的宜喜宜愁。

婚期幾日,滿城士庶狂歡,駐於城郊的數萬士兵們也難得地有了兩天假期,手裏有了錢可以進城內酒肆暢飲一番放鬆心情,而劉義符深居行宮后宅,只早晚出中堂召見吉翰等幾位高級官員,為出征做些部署。

《詩經·國風·周南·葛覃》: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歸寧父母。

自上古流傳下來的禮俗,上至皇后,下至庶民,婚後三日需歸寧以事父母,名曰歸寧,其實也就是後世還大行於世的「回門」之禮,是婦德行孝禮儀之一。

這天一早,劉義符照常在中堂召見幾位高官了解備戰進度后,回後堂時,高令嫻已經換上了一身赤色深衣六獸紋皁裳,頭戴珥冠,盛妝打扮。

沈妙姬只穿着一身常服在旁相陪,那眼裏的羨慕之色都無以掩飾。不過婚禮次日,沈妙姬奉茶以明尊卑時,高令嫻就賞了她一套深衣純縹的貴妃助蠶服,其實還有一套夫人助蠶服服,都是唐氏在襄陽時就開始做的。

看她們穿着這些,劉義符甚至感到慚愧,不知唐氏準備這些禮服時是什麼樣的心情,於是他走上前去,伸手輕撫沈妙姬的肩背以示安慰,口裏卻道:「事情還很多,準備好了就一起去吧!」

「妾身恭送官家皇后,早些回來!」沈妙姬面色有些複雜地微微一笑,道了個萬福。

「沈貴妃不必多禮,行宮新納的一批女官和豎人、小婢,你多照看些。」

劉義符的小動作,高令嫻自然就別過了臉去,與沈妙姬交代了一句,也就與劉義符一起出行宮,前門外台階下,劉曠之、苑義夫、喬駒子已經帶侍衛備了兩輛大車,另加五大車的歸寧禮物等著。

扶高令嫻上車后,劉義符回自己的安車,侍從簇擁著車馬隊到城東高府門前,高道謹聞訊,帶着陳氏與高令琮出迎,他現在既是長輩,又是臣子,還是只能依君臣禮。

高道謹行禮一絲不苟,陳氏行萬福禮,微微屈膝一福顯得有點不自然,前幾日親迎時她也出迎,劉義符也沒注意,此時卻意外發現陳氏小心冀冀地以兩隻大袖遮掩著身前隆起的腹部。

這這這……丈母娘竟然有了!劉義符心裏一陣怪怪的感覺,但這也正常,高道謹不過四十來歲,陳夫人才二十七八歲,又不是老蚌懷珠,沒什麼好尷尬的。

高府大宅里新添置了不少奴婢,庭院張燈結綵,三三兩兩的僕婦小婢忙進忙出,顯是在備辦歸寧喜宴,劉義符和高令嫻被引到堂上,他們這身份到哪裏都是坐主位,高家三人再見禮后,劉義符一招手,劉曠之捧出詔書出來宣讀。

詔書前半部份是半篇答謝的話,後面才是正題,詔拜高道謹為長寧郡當陽縣五等伯,賜虎紋金獸袍冠服一套;另外皇后懿旨,誥封陳氏為當陽伯夫人,賜深緋色蠶衣紺繒蔮裳一套,另賜玉如意、白壁、綿緞什麼的,夫婦誥命爵祿四千二百石。

夫婦倆再拜謝,陳氏隨之告退,高令嫻知會一聲跟了上去,陳氏一手牽着高令琮,一手挽著高令嫻的手往後宅,即算是繼母,她們母女也是有些體已話要說。女人一走,兩個男人很自然地談起了軍事。

「陛下!各地部署停當,水師兩個軍是要調往江夏作戰的,陳道景這一兩天內就要出發,爭取儘快與豐城侯的江夏水師配合,那就有三個軍,另加陸上有胡崇之、申恬等麾下,總共有四萬多兵。州治南郡有六千兵,加宜都、南平六千兵,州北長寧、汶陽五千兵,守御基本上夠了。中府八軍全部出征,加上雍州兵也只能湊個五六萬兵力。」

劉義符微微頜首,默算了一下道:「之前王司馬在襄陽編練了一個新軍,新野太守楊恭最先響應,也編練了一個軍,相應的旗鼓印符可能未交付齊全,但也該差不多了。加上調回襄陽的三個水師旅,那也湊了一個軍的水師,北線戰場可用的就是這十一軍,共六萬一千六百兵,其餘雍州僑郡兵,可以調來作為預備役,並擔起軍需轉運之事。」

「正是如此,新擴編的兩軍,所需旗鼓印符這幾必須調齊,最遲六日後,臣與郭卓將軍是先赴襄陽籌備,大營內留守的魏像、安泰二人雖有才略,但性子急燥驕橫,陛下若想大用,必得使可靠的將領鉗制輔助,但也要給予信任。」

魏像、安泰兩人無論是武藝還是治兵能力都不錯,但確實是諸多降將中品行最差的,如周超、胡崇之、郭卓、陳珍都可以放到地方獨當一面,可這兩傢伙若外放,搞不好得鬧出事來。

「陛下!還有一事之前就已接到消息,但因大婚在即,吉長史與杜參軍與臣稍作商議壓下未報。」高道謹看了看劉義符愕然探詢的表情,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又放下,臉現悲戚之色,聲音低沉道:「建康賀參軍傳回,朝中那偽主之後袁氏,使閹豎戴法興等害張太后及司馬氏於曜靈殿,還請陛下節哀!」

「嗯?袁氏?好一個毒婦!」

劉義符一驚,他對那司馬氏沒什麼印象,但對張太後記憶清晰得多,那袁氏暗害了張太后,多半是想消除朝臣對他們的疑慮,好鞏固權位,但只要自己這邊能穩住,事情就未必如他們所願。

正午的歸寧喜宴,劉義符帶劉曠之一起入席,畢竟他承襲了建安縣五等侯的爵位,其父雖已逝,高府卻還是要敬以謝禮。

午後劉義符帶着高令嫻回宮,命人撤去宮中喜慶之物,另備以靈堂披上白麻布幡,內置牌位,因靈柩不在此處,只是簡單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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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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