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婚

第93章 大婚

建武開元元年,十月初六,黃道吉日,宜婚嫁。恰好天公也有成人之美,碧空如洗,萬里無雲,大好的晴天。

一大早,輪值行宮的班劍侍衛們,從頭到腳換了一身全新軍服,人人頭戴鶡冠,身着衽領曲裾窄袖短衣,小臂戴着老牛皮塗黑漆,釘以黃銅泡釘的大護腕,手扶腰間黑漆革帶懸掛着新式微彎的環首刀,足蹬長筒圓頭高靿靴,一個個精神飽滿,臉帶喜色。

而儀門內的寬大儀院、前院,已提前兩天住進來一批初經教導,略識禮數的小豎和宮婢,在曹娘子、韓龜壽的指派下,往各處房院廊檐披掛上喜慶的紅綢和大紅花,並掛上描金錢的大紅燈籠,內外一派喜氣洋洋。

而中庭日常朝會的大堂上,曹娘子和陳鸚鵡帶着二十幾名小豎、婢女忙碌地佈置著婚禮所需裝飾,以五綵綢幔披掛四牆,大堂后的麒麟屏風都換成了鳳凰展翅呈祥的式樣,並在鳳與凰的正中貼上一幅大大的「囍」字。

好在兩邊的偏堂房舍也夠大,此時全都朱門大開,裏面擺滿了長方案和條案,圍案四周都放置一個個可跪坐一人的小方枰,人多共案但不共食的,長條案可坐三人,也將是人各一份餐食,所以大宴時,往往就要很多奴婢來伺候。

儘管這排場禮儀規格不算低,但與皇宮舉行大婚典禮還是要低一些檔次,不過這環境也是沒辦法大辦,生逢亂世,禮制也服從現實,士大夫們也對這個看得不是很重。

而劉義符也是個務實的人,對這樣整個行宮與中府官員,以及城郊內外官兵,荊襄大族都驚動的大事反倒有點不適應,他用過朝食后,先召來吉翰、何承天、郭叔融,並讓左子逸隨侍做筆錄備忘。

因為備戰的大事,只能在大婚之後全面公開,否則人心浮動是要出亂子的,只能先讓高層暗中準備,調一些大將先趕往地方。

「江夏豐城侯本來準備趕回參加陛下的婚禮,但才到沔陽,接到州衙傳來蕭思話與劉榮祖已先一步率樓船水師抵達尋陽的情報,只好回歸州府,派使回來獻上賀禮。而湘州張使君,卻是趕不及了,臣已通知他們備戰,不必遣使道賀。」

吉翰飲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接着又道:「沈使君已乘船往成都赴任,或許還在途中,臣也已經派人知會,與梁州索使君再籌一筆錢糧用於戰事,分別運往襄陽和荊州屯集,至於雍州,反倒是臣等最放心的。」

「是啊!但就怕檀道濟不從雍州來,以此人多年用兵作戰,機變詭詐的風格,臣以為,必須馬上下詔,以陸萬斛都督隨郡、竟陵、安陸、義陽、戈陽五郡,並調新任宜都郡太守趙伯符將軍領兵五千隨行,加上陳珍將軍所部,完全扼守桐柏山東南要道,可讓檀道濟無機可乘。」

聽郭叔融的補充意見,劉義符也覺得很有道理,皺了皺眉道:「這樣安排是滴水不漏,那我們北線的預設戰場是哪裏?汝南嗎?」

「千萬不能去汝南,那太遠了,後勤轉運也不便,只能先北上襄陽以待戰機,如果李德元與陸萬斛都表現不錯的話,最佳戰場是新野,其次是隨郡。檀道濟必然會先取義陽、竟陵,直撲荊州,所以北線就防著這兩處要地。南線則依仗水師,還要防備敵方越過陽新直取蒲圻、沙陽,從而與水師截斷長江,這樣郢州失守,湘州北部門戶大開,我方就全線被動了。」

吉翰沉吟片刻道:「我方的水師還是底子薄弱,調辭曹參軍黃湛到陳道景帳下隨軍。還有湘州的州兵和水師船隊,很可能已被劉道球帶去南部的零陵郡,或許還要調人去巴陵。」

「兵力有點捉襟見肘了,從益州調兵來不及,只能讓劉道濟調南平郡、南義陽郡兵趕去巴陵扼守洞庭,可讓劉懷之隨行。」

郭叔融這麼一說,吉翰搖頭道:「道濟調走了,誰鎮守荊州?沈敞之雖也能統兵,但能力差了點。」

「召回劉孫登,命沈敞之與其對調,兼領宜都郡,與巴陵可南北呼應,加上王司馬與諸卿輔佐,足以安穩人心。」劉義符很快作出了決定,又道:「有勞何先生稍後擬詔,郭長史接見諸將說明,安排好瑣碎事務送行,朕今天是沒空了。」

商議完這些事,吉翰等幾人分頭去忙各自的事,劉義符回北堂準備沐浴更衣,隨後還要去親迎,本來打算讓劉道濟為迎親使,但要外調他去巴陵,得立即赴任,劉義符只能自己上陣,這也不違禮制。

沐浴洗髮后,劉義符身着輕薄白紗中衣坐到銅鏡前,服侍梳頭的是陳鸚鵡與雲裳,這小婢倒是很快融入新的環境,與陳鸚鵡還挺熟絡,也沒了初來時的陌生感,不過她是隨侍陳鸚鵡幫忙,否則怕是還不太樂意侍候。

收拾整齊已到巳時隅中,劉義符再由喬駒子和兩個小婢穿上一身金色升龍紋寬邊領的玄衣,腰系赤紅有章紋的纁裳,這就是十二章紋袞冕,再頭戴十二旒冕冠,腰間大帶蔽膝外垂珮和大、小綬,大腳套上赤紅的金飾舄襪,舄就是這配套的短筒靴鞋,最後佩上長劍,這行頭可算是齊全了。

兩個小婢還是頭一回服侍劉義符穿這種禮服,甚至不知道怎麼穿,忙得額頭沁出細汗,好在喬駒子熟一點,在旁幫着指點,不然可就讓劉義符失禮了。

行宮大門外,苑義夫帶着班劍侍衛們打着旗幡牌扇,鼓樂儀仗,簇擁著一輛嶄新的重輿曲壁,八鑾在衡,裝以金飾的紫油纁布駟馬安車,這可是皇帝納后或臨幸時的專用車駕,為了做這個,工曹也是大費心血,雖如此,這鹵簿還不齊全。

同時已先送往高府的也有一輛皇后安車,不過是赤紅金飾,紫通幰硃里駟馬安車,當然還有沿襲漢晉之制的皇后冠服,為赤色深衣皁裳,皁(音通皂,也就是皂色)上皁下,有一爵九華,熊、虎、赤羆、天鹿、辟邪、南山豐等黑色大特六獸紋。而冠以金題璫繞,翡翠華雲,黃金山題的步搖簪珥冠。

而鳳凰爵冠那是太后才能穿戴的,皇后大禮服主要就是這一套,另還有一套為親蠶服,稍有不同的是青上縹下,其餘一樣。

劉義符坐進寬大的安車,喬駒子一聲令下「起駕」,前方排到西大街上的車馬隊浩浩蕩而行,順大街向東,到江津門街口轉道向北,直到人多有點擁堵的高府門前,此時高府也來了不少賀客,人群歡呼著自動讓開道路,車馬隊緩緩停下了。

本來尋常士大夫迎親是在傍晚,這時也要催妝什麼的,但這顯然不一樣,安車一停,喬駒子滿頭大汗地指派小豎和侍衛,從後面車上抬下幾卷大紅氈毯,進高府前門,從二門口一直鋪地展開到安車前,然後班劍侍衛兩邊列隊以待,隨之儀仗隊奏起悅耳又節湊喜慶的禮樂。

劉義符剛步下安車,高道謹便帶着夫人陳氏迎出來見禮,但這場合顯然不好說什麼其他的事,也就是個儀式,隨後徵婚人張弼領着喬駒子帶兩小豎隨高道謹入府,劉義符只能在外等著。

不一會兒,兩名女童以紅緞牽引著一身皇后盛裝的高令嫻,她已打扮一新,與頭上高髻華貴的步搖珥冠相襯,更顯得明**人。張弼與喬駒子則領着隨嫁的六十名小豎、女官、宮女湧出府門,其後還有大隊軍士抬着各種嫁妝出來裝車,其實這都是唐氏備辦的,高家從壽陽隨駕至此,也沒有餘財了。

因為戰事將起打亂了部署,主婚司儀就是何承天,高家的證婚人則是戶曹參軍許綽充任,長輩除了高道謹夫婦,劉道濟要赴任,估計都出城了,所以沒辦法按正常來辦。

劉義符親迎上前,步行引高令嫻上門前早已備好的皇后重翟車,再回自己的安車,在何承天一聲喊下禮樂悠揚,寵大的車隊載着賓客的祝福直往行宮。

而行宮前,中府及州郡官員、城內各大家族全在門前街道兩邊迎駕,待劉義符下車上前引皇后并行入宮,官員們率賀客一起列隊隨着入宮,劉義符與高令嫻先要一起祭告祖宗、社稷。

如果是在皇宮,這叫謁廟,祭祀完畢換去禮服,更上大紅吉服才轉回中堂舉行儀式。劉義符身後也多了兩名男童牽引著綠綢,豐城侯婦人馮氏充當了喜娘,笑着上前麻利地將劉義符腰間綠綢與皇后的紅緞系在一起,打成一個同心大紅花,讓兩人站到了一起。

這時代並沒有拜堂的習俗,皇帝皇后大婚祭祀了拜長輩就行了,但這時沒有,只能是簡去,這時何承天一聲喊:「獻合巹!」

陳鸚鵡與雲裳適時端出鳳凰杯和酒壺,當聲斟滿酒,高舉托盤遞上兩人面前。

「請陛下與皇后共飲合巹,從此琴瑟和諧,永結同心,勤政愛民,以為典範,安定天下!」

何承天一聲高喊,堂上一眾官員們跟着一齊大喊,顯示出對此事的期待並祝賀,在所有人目光聚焦下,劉義符端起半邊的鳳盞,與高令嫻端起凰盞的手穿臂互挽,當堂共飲。

在滿堂官員齊聲祝賀恭送下,劉義符拉着高令嫻的手緩行往後堂,而曹娘子與馮娘子領着一群的婦人、宮女隨行,去佈置好的新房鋪床疊被,再在房內撒上一些喜慶吉物也就退了回去。

而中庭的官員們此時要招待賓客們吃喜宴,這還是中午時分,劉義符雖與高令嫻入了洞房,但這大半天和一夜是不能出來的,只能在新房內度過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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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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