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敵從四路來

第92章 敵從四路來

荊州城內,刺史府前街南部絳台坊,背靠洗馬河臨街處有一座大宅院門頭掛着黑底金字匾額,上有「兵曹參軍署」五個大字,然而不知內情的人多半會驚奇,因為在橫街北面,另有十二曹參軍署幾乎佔了一條街,其中就包括兵曹。

不過此兵曹,其實是兵聲曹,也就是專事軍情密諜的暗探,為掩人耳目故意去掉牌匾其中一字,也選了個偏遠之地立署辦公。

這日正是午後未時,杜令琛緊皺着眉頭,坐在官房內拔弄著一串串的算珠,並不時提起筆在面前帳冊書寫上幾個字,好一會兒才將各項數目歸總計算出來,口裏不由輕聲念叨。

「建康附近揚州、南徐州、南兗州十二萬餘緡;兩豫州原有根基共三萬餘緡,雍州三萬緡,荊、郢、湘、江四州各五萬緡,這就三十八萬緡了啊!梁、益、寧三州還沒完備,而從杜唐氏商行支用的欠帳就高達三十萬緡,若加西部三州……」

杜令琛嘆了口氣,收拾起帳冊在條案上疊放整齊,起身夾在腋下走出書房,打算去行宮一趟將帳目報上去,順便再要點錢。

杜令琛自從赴江夏往江州、南豫州,與賀安平建立的密傳站點搭上線取得聯繫后,近日才趕回荊州,目前雖建立了北線從建康到壽陽、汝南、襄陽、荊州,南線從荊州沿長江直達建康,但還只是初創階段。

密報傳遞主要依賴走南線水路,這人力財力成本也要低廉,若是北線,則全靠沿途站點人員騎馬一站站接力,不但花費極大,且安全可靠性也差很多。

走出書房,後院東廂房內傳來一陣陣鴿子的咕咕聲,杜令琛不由朝東廂房那邊多望了兩眼,竇應期自在襄陽被看中釋放,就主動獻策派人四處收養了許多鴿子,以此培養為信鴿,目前襄陽、荊州、江夏三地,已經可以直接以信鴿傳信,已是初見成效。

「咕咕咕……」一隻白色鴿子從高空盤旋降落,飛到了東廂房院牆上,隨後尾巴一翹,拉下來一團臭糞,歡叫幾聲,撲騰著翅膀落廂院去了。

杜令琛不禁站定腳步,仰起臉望着天空,幾根雪白的鴿子羽毛飄蕩下來,他伸手搶過一支,拈在手裏細細看了看,不禁面露微笑,再望向東廂院時,目光多了幾分期待之色。

果然等了沒多久,廂院門打開,胖圓臉的竇應期沒了往日的討好神色,反多了幾分凝重,他一手提着曹掾暗紅袍服下擺小跑了出來,手裏還多了一紙文書。

「杜參軍!這是賀參軍從建康發來的急報,下官已經對照《毛詩》轉譯出來,還有原件,您請過目!」

杜令琛飛快看完,臉色一沉,又將原件看了看,隨手收進袖袋,嚴肅道:「在陛下沒開口之前,你絕不可泄密,竇曹掾可明白?」

「呵呵……下官當然知道這是在為誰效命,可說句不中聽的,此事杜參軍恐怕還不能就此報與陛下,你想啊……陛下大婚在即,若得知此事可該怎麼辦?所以……下官這裏還有一份轉譯文書。」

竇應期說着,又取出一份文書遞了上來,杜令琛臉色一變,深深看了竇應期一眼,接過來看了看,臉色竟緩和下來,卻故作不悅地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眼望着杜令琛出門不見人影了,竇應期一下站直了腰,狠狠地吐了一唾沫,氣呼呼道:「呸呸呸……你說你一個別駕出身的,不過就是從龍得早一步而已,某出仕時你還穿着鼻犢褌滿地爬呢,竟對某使臉色,等著吧!總有一天竇某要將你踩到腳下去……」

「竇曹掾!那小灰鴿又病死了一隻,這可如何是好?」

一名年輕的皂衣小吏急匆匆跑出來,竇應期忽然就大怒,目光冰冷地惡狠狠呵斥道:「蠢才!連幾隻鴿子都養不好,你還想不想領俸祿了?你可聽明白了,自即日起,鴿子每死一隻你的俸祿就罰沒一成,死的鴿子超過十隻,你家兒女罰貶為奴,還不快去照看着……」

「竇曹掾不要哇!你看這鴿子都死了,那卑職去市集買幾隻回來替補上,你看成嗎?」

小吏嚇得面色慘白,哭喪著臉,膝蓋一軟,「噗嗵」一聲就跪下了。竇應期冷笑道:「大膽!你還敢偷奸耍滑?每隻鴿子自領養之日起,嘴喙和腿腳、羽毛內前胸都有刺青編號,你若有那手藝,不妨試試?」

小吏滿臉絕望,只是不住地磕頭,竇應期並不理會,兩手一背,轉身施施然地去他的偏堂官房去了。

而西大街北面行宮之內,劉義符這幾日有點清閑,雖然城內城外幾處工地都在忙碌著,但他只要督促中府各曹、及州衙、郡府將各項事務抓起來就好,他自己只抓一些與軍隊相關的要事。

唐氏自那日安撫了一番,事後派人回稟,她已經在按他的策略,與何氏、景氏、百里氏三家,以相對低廉的單價共同接下三萬套新軍服的訂單,她自己也順便向百里氏借到五萬緡錢,打算收購到足夠的貨物就回南陽。

而她在荊州這邊留下主事的,是她的護衛兼大掌事唐適,據說是一個能騎射,擅劍擊,又頗通文案,處事精明的二十七八歲年輕人,唐氏有引見之意,但劉義符卻沒再去她店中。

自離京到此,劉義符自覺武藝荒疏了太久,近來早晚他都會去西跨院,跨上河曲大馬「熊貓」苦練槊法,尤其是射箭,這是最難練好的。還有劍術,他的履霜之劍,可不是公卿士大夫們那樣以木劍裝飾充門面,拳腳劍法也得練習。

這時代的武術還沒有集大成,都是戰陣演化而來,有源自戰國時代的《手搏六篇》、《劍道三十八篇》、《蒲苴子戈法四篇》等,戰國時代的墨、道、兵、陰陽幾家都有各自特色的劍術流傳。

而劉義符手持履霜之劍,正在練習的是一種天師道相傳的劍法,因為江東大族多有崇道者,彭城劉氏早年也供奉道門,這門劍法名為《天師普善劍》,總共只有抹劍式、撩劍式、截劍式、刺劍式等十八劍式,易上手,卻很難精通。

劉義符身着軍服,正在場院練劍,喬駒子遠遠在一旁聽候,這時韓龜壽過來了。

「大家!吉長史和杜參軍求見!」

劉義符聽到了,但仍將這一遍最後幾個劍式練完,這才收劍入鞘,步出場地讓喬駒子端上清水洗手凈面,轉出中院時就見吉翰與杜令琛正在等著,便將兩人領進書房。

「陛下!這是賀參軍從建康發回的急報!」

喬駒子上前接過轉遞上案頭,劉義符拿過來一看,賀安平上奏,臨川王劉義慶被從秘書監的任上遷轉丹陽尹,為賀安平的事情提供了不少便利,並頗為關照遷往句容集中勞役監管的隨從將士家屬,這些是利好消息。

可後面就有點不妙了,檀道濟已被那便宜三弟攏絡,調為使持節、都督豫州、南豫州、徐州、南兗州並荊襄各地九州諸軍事,並以到彥之副之,擇日統兵進討荊州。

細節上,檀道濟以段宏副之,率護軍府精銳禁軍四萬五千趕赴南汝陰,並調蕭承之、管義之、庾登之、樂冏到帳下聽用;而到彥之則率左、右衛禁軍樓船水師,以劉榮祖、劉蔚祖、蕭思話、蕭貞、周淳之等大將,統樓船水師六百餘艘沿江而進。

並改江州大中正、行領州刺史王惠為實任,率尋陽太守刑安泰、鄱陽郡太守潘盛等為到彥之提供軍需,並率州兵從征。另外還詔廣州刺史周籍之,率蒼梧、建綏等四郡太守蕭摹之從南方進攻湘州;詔寧州刺史王徽之從西南進攻益州。

看這架勢,大有四路出擊,一舉撲滅荊州中府的意思。而按時間算來,檀道濟可能還沒到壽陽,到彥之率樓船水師要快一點,可能快到了尋陽,不過好在自己也有了準備,一點兒都不用慌。

「陛下!形勢嚴峻,這與中府與州郡大將都會是考驗,必得早作部署,而陛下婚期已近,大婚之後恐怕就要出征了!」

看吉翰的樣子應已有對策,劉義符淡然微笑道:「這一戰越早打越好,速戰速決更好,在建康朝庭也面臨一樣的局面,都必須要建功立威,但我方以生存為首要,能不硬拼就不必硬拼的,還是要從容許多,不是么?儘管這敵從四路來,可主力還是檀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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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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