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問賢

第51章 問賢

賓主三人見禮畢,在蒯廣徽引領下,劉義符進入草廬,見前庭大院非常寬廣,兩邊的迴廊下立着箭靶,二門兩側廊檐下各立着一個兵器架,上面插著槊、矛、戟、棍、戈、鈹,還有短兵刀、劍、錘、斧等。

劉義符走過門口,不禁多看了幾眼,訝然問:「不想此處還有戟與戈鈹,這可是古兵器啊,如今戰陣已淘汰,卻不知可還有人習得?」

「兵器形制不同,其功用戰法亦不同,展示兵器僅便於弟子識得,若要習其法卻也不難,只須下苦功罷了。」蒯文徽回道。

「甚是甚是!」

劉義符點點頭,入二門穿廊,發現兩邊房舍都開着大窗,有的沒關上就能看到裏面擺放着很多小几和短案,約三十來個席位,呈扇形圍着中間的寬榻,如講堂教室一般,頓時心中明悟,在這兒講經授徒的恐怕不止蒯廣徽一人。果然過中庭,兩邊許多房舍中也是這樣的擺設,只是都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不過後庭就要狹小許多,院落里很乾凈,一邊牆角處聳立着一株大柳樹遮住了朝陽,兩邊的房舍都瑣了門,只有里側東角處三間房是開着門的,一名頭裹巾幘的老僕出來看了看,又鑽進了房內去,一會兒與兩名小僮取了草席和小方案出來,在院中垂柳下擺上。

「二位不嫌寒舍簡陋,便請席地而坐如何?」蒯廣徽伸手相請。

劉義符微笑着謙遜道:「兩位長者但請先坐,小子才具不足,聆聽二位高才教誨。」

「陛下何須太謙,請上坐!」

何承天謙讓相請,而蒯廣徽只是笑而不語,禮讓適可而止表明態度就好,劉義符當仁不讓地跪坐到了方案后,兩人這才落坐。

「如今時局,不知仲度兄如何看?」何承天開口,直接切入正題。

蒯廣徽沉吟片刻,回道:「時局?不知郯城何所指?若論天下時局,當然不算好;若說我朝時局,呵呵……郯城你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大局上已掌握先機,是吉無咎也!」

「既知是吉無咎,仲度兄何不出山襄助一二,難道忍見你教的這些弟子去建康被排擠而歸?」

時日已久,劉義符聽說過,何承天原表字仁裕,因避先帝名諱未再用字,而用祖籍郯城之號稱之。而來此之前,也聽說蒯廣徽出自襄陽大族蒯氏,這時也就頗為注意蒯廣徽的態度,恰好兩名十一二歲的小僮端著托盤上茶,蒯廣徽卻抬手示意,端起了茶盞,淺嘗不語。

劉義符想了想,便也開口道:「想必蒯公聽說過,小子如今已立中府,正急需賢才,蒯公隱居山野授業,才德令小子欽佩,然……此僻野苦寒,弟子求學艱辛而仕途晦暗,若轉為官學則是兩全之策,蒯公意下如何?」

「官學?」蒯廣徽有些驚訝,卻不以為然道:「陛下即便大興官學,恐也未必有什麼好處,當世高門與豪宗不知凡幾,若興官學能不納高門弟子嗎?」

劉義符聞言一怔,蒯廣徽所言還真是一個死結,高門為了家族興盛,大設官學他們一樣能儕身上流,仍會弄權不止,不過這也好辦,劉義符微微一笑道:「高門之所以長盛不衰,不過是兼并土地,廣蓄奴僕經營貨殖,若釜底抽薪,不知其還能世襲朝堂嗎?」

「若如此,陛下要打回建康,恐怕阻力很大,遙遙無期啊,想要立足荊襄,怕也要經歷幾翻動蕩。」蒯廣徽微微搖頭,又道:「世之名士者不少,如在京大儒雷次宗,江州隱士陶淵明者,多眷戀田園而無意為官,非是不願,而是仕途險惡,律法不修,出仕多不得其志,實不若歸隱授業啊。」

什麼仕途險惡,律法不修?你只想做官而不想做事,等著天上掉餡餅呢,既號稱世之名士,心裏還有國有君,有點逼數嗎?

什麼雷次宗,什麼陶淵明,劉義符都聽說過,前者是豫章隱士,擅《三禮》、《毛詩》等,被先帝強徵到京為諸皇子授業,現仍居京中;而陶淵明也是文學之士,早年出仕就站錯隊,先仕桓玄有了污點,而先帝不計前嫌徵辟為參軍,他又覺得未被重用而辭官,已三次出仕又三次歸隱。

聽蒯廣徽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他,劉義符心裏吐槽了一陣,有些煩燥了,來意已說明,這老傢伙始終不願表明態度,便看了看何承天道:「何先生多坐一會兒,朕有些乏了,四下走走!」

劉義符帶上苑義夫出了草廬,只覺此行十分無趣,說什麼言訪賢,簡直玩了一早上的繞口令,登上山崗等了許久,太陽出來老高已經有點曬了,而何承天一直沒出來,便乾脆留下十名侍衛,領着苑義夫等人先回去。

儘管劉義符這天是穿着常服,但帶着一隊侍衛還是有點顯眼,到城門口進城時,拱門外及城頭值守的州兵都探頭探腦張望了許久。

快到行宮門外,街口轉角處的路邊停著一輛馬車,兩名身着短衫大口褲的奴僕站在車前不遠處,望着行宮前門踟躕不前。苑義夫見了有些起疑,上前一喝問,兩名奴僕竟又驚又喜,忙不迭行禮解釋。

「哎!官家!是我呀!」

劉義符轉頭一看,馬車窗口后正是高令嫻,不禁訝然道:「咦?你來了怎麼不進去?」

「行宮內住着好多官員,妾若貿然進去被人看到,豈不是要被非議?」

江南禮俗,男女若許親事便不再登門相見,私下相見更是不妥,直到婚禮拜堂時才能見上,私見這叫幽會,為人不齒。

見高令嫻翻了個白眼,劉義符左右張望了一下,見附近沒什麼人,一躍下馬,上前腳踏車轅飛快地鑽進車去,只有高令嫻手揮有荷花圖案的小團扇,與一名小婢女,幸好陳夫人沒在,不然那就尷尬了。

「上來的倒挺快,這個給你,害人家忙碌了好久。」

馬車內有點低矮狹小,劉義符躬著腰剛在側邊坐下,高令嫻就遞過來一折文書,居然如奏章折本一樣,大概是用了他阿爺的,打開一看見是《西巡記》,暫時沒什麼興趣細看,隨意掃了幾眼,稱讚道:「小楷寫得挺工整,還不錯!」

「那當然啦!妾可是經常練字,臨摹字帖的。」高令嫻有點小得意地抿嘴一笑,似是想起什麼,又有些着急地問:「聽說陳鸚鵡感了暑熱,她好點了沒有?」

劉義符一呆,忙一本正經道:「放心吧!吾去看過之後好多了,而且有曹娘子照顧,她不會有事的。」

「哦!那就好,妾剛去城東一家藥鋪子抓了些葯,待會兒你帶回去給曹娘子,唉……但願陳鸚鵡能早點好起來。」

旁邊那小婢女一聽,打開角落處一個小箱子,提起麻繩捆束的三包葯,有點怯生生地遞上前。劉義符伸手接過,隨手放在一邊,想着時辰還早,便開口道:「吾來襄陽好幾天,還沒去城內各處看過,不如我們一起逛逛?」

「這……那好吧!只是不能久了,怕阿娘問起。」高令嫻猶豫了一下,卻是不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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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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