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樂極生悲

第31章 樂極生悲

隨着謝晦率中軍牙從逃離,其後陣遭到安泰、魏像的進攻最為迅猛,立即開始崩潰。劉義符遠看那大陣如紛亂的蟻群,四下亂糟糟奔逃,很快就蔓延到兩冀及中軍、前軍。

高道謹、楊練子各率騎隊,從兩個方向分別突入中軍,那大旞帥旗轟然倒下,無數的士兵扔下武器,跪倒在地,從中軍向四面延展,如浪潮擴散。

而那先行遠遠奔逃開的,也漸漸向苑義夫等侍衛打着的白旗下靠攏,零散跪了一地。上萬餘禁軍,竟少有負隅頑抗者。

接下來的善後諸事,李德元、高道謹、申恬、垣護之等各軍將領已經在各行其事,招降納叛,撫慰敗兵,押離戰場。而南面方向,謝晦率中軍千騎牙從一逃離,立即就被朱景符發現,緊隨尾追,雙方很快遠去。

戰前的祭劍之禮,讓劉義符熱血澎湃,躊躇滿志的心神大受影響,看敵陣如此快地大亂,只覺興味索然,完全沒有打了一場大勝仗的喜悅感。

他立於將台前,手扶劍柄,目光眺望向北方,代北與統萬城,那裏才盤踞著真正的強敵,至於建康朝庭當道諸公,以力破巧,似乎也不是那麼難對付,之前建安侯劉粹竟然遺言讓自己去蜀中,看來還是高看了他們,意態保守了。

「陛下!日已西垂,天色已近酉時,各軍將領還在指派士兵們打掃戰場,中軍后陣將士不能閑着,是時候準備紮營了。」

何承天領着陳珍過來請示,劉義符想了想,后軍王公度等人奪取的謝晦大營還在西曲陽,返回得八九十里,而明天可能要下南汝陰合肥,是得紮營了。

「那有勞何先生帶張弼與陳珍將軍去附近察看,選址紮營吧!」

何承天點頭應下,很快召張弼等將領去忙活了。

劉義符跨上戰馬「熊貓」,帶上苑義夫等兩百騎侍衛走向狼籍一片的戰場,四下巡視了一圈,看上去禁軍大部其實沒什麼損失,主要是后軍傷亡較大,戰殞的士兵遺體堆放了一大片,那暗褐色的血肉傷口,慘白烏青的面寵,令人看起來倍感凄涼。

「罪將等拜見陛下!」

兩名將領帶着一群軍官單膝跪地,低頭躬身抱拳,劉義符一時沒認出來,這時遠處楊練子小跑過來,連忙引見道:「官家!這是領軍府安泰、魏像二位郎將,早些年曾隨先帝北伐關中,多有戰功。」

劉義符連忙下馬,左邊將領應是安泰,五短身材很是壯實,濃眉大眼,確實有幾分羌將的樣子,而右邊魏像據說也是羌將,但寬額方臉,身材也非常高大,並無半點羌人的樣貌。

「二位將軍快快請起,你們能適時棄暗投明,又立下戰功,朕心裏很是欣慰!」劉義符親自扶起二將,有些疑惑道:「據說二位將軍原是羌人出身,可看起來一如漢家兒郎啊!」

「末將祖上雖是後秦羌人,但也是自小讀書,兼領幕府參軍的。」安泰一聽,頓時顯得不高興了。

魏像也面色訕訕道:「家父曾仕後秦,以姚氏宗室女為妻,是以……」

「二位將軍誤解了,朕可沒有半點嫌棄之意,但凡忠君愛國者,便是羌人又如何,朕愛同如一家。」

魏像面色一怔,見劉義符話說得自然,不似作態,由衷道:「未想陛下胸襟寬廣,末將等佩服,只可惜那晚宮變,沒能及時效命!」

「是極是極!」安泰附和,又道:「我等與小楊校尉已做好了這些臟活兒,戰死敵我袍澤共三千五百有餘,李、高二位太守在忙着安撫收編降俘,清點繳獲,但不知這要如何處理。」

按朝庭戶數,整個南方也才三千萬人口左右,一戰就損失了千萬分之一還多,劉義符有點心痛,嘆了口氣道:「同為京都禁軍,卻淪為權臣爭權奪利的工具,自相殘殺,實為不值,既生而為戰,死……還是同穴而合葬了吧!」

劉義符這麼一說,安泰與魏像二人也面露悲戚之色,抱拳一禮,默默地退去,調派士兵們忙活去了。

日暮時分,以先清點出的一批繳獲輜重營帳湊合,終於在黃龍崗以東重新紮起了一座新的大營,後面一角的方向飲煙裊裊,空氣中飄來一陣陣粟米飯的香味。

高道謹率部收攏了戰馬、糧草、兵甲等,自與麾下楊練子等一群軍官在轅門外擺出條案登記造冊,負責搬運的軍官點數報上,排著隊運進大營。

而大營南面有一個單獨設立分隔開的營區,營門之外,李德元帶着申恬、垣護之、陳珍、安泰、魏像等據案而侍,取來敵軍中軍攜帶的名冊一個個校對,確定降俘姓名、籍貫、番屬再錄名冊。

俘虜的萬餘禁軍士兵排著隊,先是有完整編製的由軍官將名冊校對,再是零散破碎的幢隊重新登記了才能入營,武器就先不發了,事後要重新整編。

營內中軍大帳,劉義符已經自己動手沐浴過,換上了一身乾淨軍服,只覺渾身爽利,命苑義夫取出地圖懸掛在條案前,近距離細細觀察,只是這時代的地圖畫得十分粗劣,需要對照自己地理方面的記憶來核准方位距離。

接下來,壽陽將成為大後方,而戰線全面向南推移,東北面的馬頭郡治下西曲陽、陰陵必須駐以重兵,東城縣是屬於南兗州地界,也必須重新駐兵,與西面芍陂之東的成德縣相連,再拿下南汝陰,鎮以大將,那麼李德元比較合適了。

再估算一下建康朝庭局勢,在自己那便宜三弟宜都王未到京前,按說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可檀道濟此人用兵,卻是很難預知,而且,朝庭護軍府、左右二衛還沒調動,這可是有着五六萬精銳水陸步騎,目前仍難以抗衡。

「報!有豐城侯遣牙將回稟軍情!」一名侍衛在帳外喊道。

「帶進來!」劉義符一怔,回過神來,揮了揮手,讓苑義夫將懸掛地圖的立架搬走,就見大帳門簾掀開,一名渾身血跡,頗為狼狽的親兵隊主快步入帳,上前單膝半跪行禮。

「稟報陛下!我部隨豐城侯追擊謝晦,至合肥北郊四五十里處,遇其中兵參軍樂冏率兩千騎伏擊,我部措不及防,不敵大敗,豐城侯身中數箭,所幸得脫,僅剩數百騎,已退往一處鄉亭驛舍休整。」

「什麼?」劉義符大吃一驚,大為緊張,急忙追問:「那豐城侯有沒有危險?」

「卑下回報時已撤離遇襲之地,豐城侯仍能騎馬,指揮若定,主要是背上中了一箭,箭簇深入肩胛,流血不止,但無甚大礙。」

砰!劉義符狠狠一拍案擊,心中大為惱恨,這簡直是樂極生悲啊!

一時真恨不得馬上就追殺到合肥去,但這還有一天的路程,等他明天率部南下,估計謝晦已棄了合肥,往西南廬江郡去了。這既走脫了謝晦,又傷了一員可用的大將,朱景符一段時間內上不了陣,要回去與趙伯符作伴了。

這事細究起來,還真是必然,謝晦已成驚弓之鳥,一心逃跑就很難追得上,即算當時合高道謹所部四千騎也是追不上的,己方騎兵趕了大半天的路,又作戰近一個時辰,馬力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謝晦的牙從生力軍。

難怪當時李德元對於追擊謝晦,顯得不怎麼熱衷,怕是已經想到這些卻不好說出來,怕引起誤解猜疑吧。看來,這些戰陣經驗豐富的大將們,得給他們獨當一面的機會,自己與他們比起來,還是要差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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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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