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棄嬰

第230章 棄嬰

南兗州治所廣陵郡,在京口江北(即揚州市西北),因王仲德兼領刺史常駐徐州彭城,州衙在任只有長史羊玄保、州司馬臧質理州事。

羊玄保,出身泰山羊氏,即西晉那位「何不食肉糜」的惠帝皇后羊獻容同宗之後,時年五十二歲,曾得劉穆之舉薦為先帝鎮軍參軍,景平二年入為司徒右長史,甚得王弘看重,累遷尚書吏部郎、都官尚書、左衛將軍,后因與王弘過從甚密,被劉義隆貶為南兗州長史。

臧質,字含文,其父臧熹為先帝皇后臧愛親之弟,是會稽長公主劉興弟的表弟,時年二十六歲,曾任劉義符世子中軍行參軍,后丁憂去職,期滿為謝晦撫軍將軍府參軍,因謝晦被論罪,而又輕佻放縱遭劉義隆嫌惡,貶為南兗州司馬。

這日一早,天色還沒亮,廣陵城六門還沒開啟,羊玄保只帶了十來名隨從家僕從後門溜出州衙,乘車直往西城門,值夜的郡兵校尉是他的親近部將,待他一到便將城門開了半邊放其出城門,而城門外竟已調集了兩千郡兵,在羊玄保的帶領下直往西北郊白土裏。

而在羊玄保離開州衙不久,州司馬臧質也匆匆跑出州衙,趕到城南一家綢緞莊前叫開門,很快被值夜門房帶進店鋪后宅正堂上,一名作店掌柜打扮的中年壯漢身着青色長袍步入堂上,打着哈欠詢問。

「臧司馬,莫非讓你密切留意的事有了結果?」

「喬校尉!那羊長史乘凌晨帶兵出城,往白土裏去了,咱們得趕快調兵跟上,很可能你要搜尋的人就藏匿在白土裏,只是臧某到任時日短,只掌握有一千郡兵,人手可能不夠。」

臧質口中的喬校尉是南兗州兵聲曹喬道福,自京中總曹傳來急令,喬道福分派人手往各郡查找逃犯蹤跡,可惜竟渺無音訊。這時日一長,喬道福漸漸生疑,將視線轉移到州衙,亮明身份求見了臧質,讓他盯着羊玄保,果然不過數日就察覺了蛛絲馬跡。

喬道福回道:「速向廣陵郡府急調,喬某手下也還能調出五百來人,足以行事。」

臧質當即帶着隨從去調兵,與喬道福分頭行事,待到天色將明時,城門已經打開,兩人在南城門外集結了近兩千郡兵、差役、兵聲曹密探等,一路往西急趕。

而城西北三十里的白土裏,坐落在一片小山包下西側窪地里,東側村口處有一座佔地甚大的東君廟,此時已被郡兵卡住廟外各處要地值守警戒。而在廟內東君殿廂房內,羊玄保正與王曇首、王球三人相對而坐。

「二位侍中,你們出走的已然太晚,所帶隨從族人太多,如今形勢一變,某已很難調集到海船送你們出海,荊州將領陳道景就率水師駐在京口,一旦得到消息,你我皆有不測之禍,乘為時尚早,立即轉移往海陵如何?」羊玄保試探著問。

王曇首時年三十餘歲,聞言默然片刻,反問道:「羊長史既稱難以調到海船,再送我們去海陵又有何用?」

「非也!若只送走二位自然能辦到,若帶上族人拖累恐怕不行,羊某也有一家小,不能不為他們考慮。」羊玄保乾脆挑明。

王球大怒道:「怎麼?難道羊長史忘了昔年族伯提攜之恩?這是想以我王氏族人邀功嘍?」

「二位誤解了,羊某絕無此意,這是現今最為穩妥之策,還請速作決斷!」事已至此,羊玄保內心其實有些後悔收容王氏,可又沒辦法。

這時,王曇首卻道:「羊長史美意,王某心領了,若我叔侄二人苟且偷生潛逃,卻把族人留下受罪,即算逃得一劫也聲名掃地,天下之大,還有誰願意收留呢?不若請羊長史送我叔侄二人一程,獻首級往京城,你也能撇清關係,王氏族人也能得以活命,豈不兩全?」

羊玄保一呆,其實這種方案他不是沒有想過,但又不想落井下石,若真殺了這對王氏叔侄那可是兩面不討好,既讓上位不齒,又得罪了王氏高門,以後將難在官場立足。

「不不不……此等忘恩負義之事,羊某絕不能做,還請二位打點一下行裝,要不這樣吧,帶上三五名近親,人太多羊某恐為人察覺,請速作準備?」

突然,東皇殿外傳來一陣呼喝聲,隨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顯是有一隊軍士闖入,隨之「砰」地一聲,廂房門被人一腳踹開,臧質和喬道福聯袂出現在廂房門口。

「很好!未曾走脫一個,拿下!」喬道福低喝一聲,轉身朝外面庭院中羊玄保帶來的軍士兵喊道:「諸將士都聽好了,逮捕逃犯都有功,擅自抵抗作亂者必論重罪,速與某逮捕王氏族人,俱加重賞!」

喬道福這一聲喊,讓羊玄保帶來的郡兵們一下老實多了,本來還有人試圖阻擋後來者,但論賞與論罪兩極分化,郡兵們自然知道如何選擇,頓時紛紛倒戈,反倒成了帶路者。

半個時辰后,近四千郡兵押送著捆成粽子般的人犯,以長繩互相連成一串驅趕着回廣陵,同時兵聲曹的信使急遞已快馬南下,渡江趕往京口通報陳道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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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口南東海郡城西北,西津渡口之東有一片水域面積甚大的臨江湖泊,東有河道與長江相通,在臨江岸處是水師碼頭及操練之地,而在湖泊南岸則有一道小山嶺稱為蒜山,后稱為金山,山下有一座佔地很大的禪寺,稱為江天禪寺,始建於前朝中,即後來的金山寺,留下了許仙和白娘子的傳說。

寺中住持慧真禪師已年過六旬,平日裏不大管寺中俗務,不過早、晚課卻是親自主持,閑暇最好下山到湖岸乘船,至湖中一處小島邊獨自垂釣。

這日早課後,慧真禪師照例至湖中島上選好地形,先往水中撒下香油餌料,再選乾燥地面放置好坐墊,給魚鈎上餌后,揮起魚竿一甩,略有點重的餌料拖着絲線遠遠地拋入水中,浮標便在水面漂著,久無動靜,不過老禪師很有耐心,眯眼靜靜地看着。

遠處傳來一陣絲竹之聲,一條披掛綵綢,掛着許多燈籠的女閭遊船駛入湖中,隔着湖岸四五里遠緩緩前行,老禪師只是遠遠望了一眼就低下了頭盯着浮標,不禁皺起了花白的長眉,靡靡之聲會把魚兒都趕跑的。

那遊船漸漸遠去后,卻有一陣隱隱約約的嬰兒啼哭聲隨風傳來,老禪師的聽力已經不大好了,自以為聽錯了沒有理會,繼續垂釣,但過了不一會兒,嬰兒的哭聲越來越大,遠處的湖面上有似有一團物事隨着水浪搖晃着緩緩漂了過來,哭聲即出自那裏。

老禪師一呆,一下就醒悟過來,扔下魚竿,雙手合什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孽障啊!生兒不育,棄之湖中,豈有此理?不對……那是女閭遊船,莫非是女伎棄嬰?」

老禪師坐不住了,起身一陣小跑,跨入旁邊湖岸不遠處系著的一葉小舟,解開纜繩,雙手撐漿飛快划入湖中,不多時就到了那嬰兒哭聲處,見是一隻小木盆在水面漂蕩,嬰兒仰面躺在木盆中,哭得滿臉淚痕。

「來來來!六親不再,從此心無外物,入得我門,必有慧根!」

老禪師心生舐犢,滿臉慈祥,夠著雙手小心冀冀地將嬰兒抱起放入舟中,將木盆也撈起,裏面只有幾套普通小兒衣帽鞋襪,除此再無他物,連個說明小兒生父母之文書也無,老禪師搖了搖頭,心生憐憫。

「小兒啊!可憐可憐!」老禪師這才想起什麼,把開小兒雙腿一看,露出一隻粉嘟嘟的小雀雀,老和尚高興壞了,花白鬍子一陣抖動,大笑道:「不錯不錯!此兒當傳老衲衣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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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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