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巨大的風險

第201章 巨大的風險

行宮前堂東書房內燈火通明,郭叔融正在向眾人講述戰事經過,以及善後的安排,官員們就這些事情討論著,煮粥一樣哇啦哇啦,陳裨在前走到門口高喊了一聲「陛下駕到」,書房內便陡然安靜下來。

劉義符步入書房,眾官員們一齊起身見禮,非正式朝會,他只是抬手示意,直奔里側正中的朱漆夔龍紋屏風前條案后跪坐,朗聲道:「賴眾臣協力,諸將士效死命,此戰順利達成預期,卻不知現今府庫存糧幾何?稅錢可夠諸將士賞功?」

「回陛下!除之前已發運漢中的軍糧二十萬石外,司農寺太倉署、太府寺左右藏、平準與常平五署一共僅存十二萬石,襄陽僅存五萬石,江夏三萬石,這些要留待中府花銷或軍用,萬不可再發往前線。」徐豁回了一句,轉而看向少府卿申恬,又道:「前幾日剛與申少府對了一下帳目,現錢及藏貨,總計不到一百五十萬緡。」

劉義符默默一算,不算益州都督管義之部,參與北伐的中府禁軍與梁州兵就有二十個軍,這筆錢扣除周轉五十萬緡,僅賞功就勉強夠了。

這其中,士兵們給田地,賞三四緡就可以了,而戰殞者每人的撫恤金和安葬費,加起來也就十緡錢,而賞錢的大頭還是軍官,一個軍級郎將,戰功往少了給,兩三百緡必須有。可秦州、涇州兩個都督府還要持續拔錢糧,來年益、梁二州的賦稅就不用指望了。

「那商洛武關一戰,應拔付豫州都督府的賞錢豈不是還要再籌備?」

「此戰就不用算在內了,參戰的豫州兵由都督府分配田地,收復的紅崖冶、銅青冶兩處礦場,豫州都督府已用繳獲先賞功,並給郡兵分配了田地,已完成換防。」

劉義符面露喜色,笑道:「這麼說來……中府剛好能應付得過來了?」

「這還是戰事結束得早,雖如此,開戰後糧價上漲了三成有餘,開春青黃不接時糧價還會再上漲。」吉翰介面,扳着手指頭細算道:「新鑄的銀錢還不能發行,仿永初五銖也要適量投放,若在秦隴收復之地發放只怕會貶值,物資奇缺買不到所需之物啊。」

粗糧三百錢一石,漲三成就是四百錢,精米得五百錢,椒豆得六百錢了,這還在可控的價格,明年若再漲,庶民會鬧飢荒啊!

「那江東情況如何,建康朝局有什麼變動嗎?」

「臣等要與陛下商議的便是此事,竇應期受命赴江東散播謠言,不想到冬月時,受王曇首、孔寧子等人鼓燥,偽主逮捕謝晦滿門誅之於菜市口,徐羨之聞訊自縊,傅亮雖致仕在家亦未能逃過此劫,被鳩殺於其兄墓前,隨後以中書舍人刑安泰、潘盛等有罪,一併伏誅。」

吉翰小心觀察了一下劉義符的臉色,又道:「偽主降王弘為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以王敬弘為尚書令,以鄭鮮之為尚書右僕射,以蔡廓為中書監令、兼吏部尚書,以殷景仁為中領軍,封到彥之為建昌縣公,領護軍將軍、兼南豫州等六州軍府事。」

對此,劉義符心情複雜,某些方面說來,這幫先帝託孤的輔政大臣是制衡王弘、謝晦之輩的重要砝碼,被剷除之後,王弘看似被降為衛將軍,沒什麼實權,但此人仍隱藏在幕後,以蔡廓掌握著朝廷的人事大權。

這下那好三弟依靠高門與宗室,總算是大權在握,建康朝局一調整,也就意味着那好三弟解決了內部矛盾,必然會再次用兵,劉義符便問:「那麼檀道濟、王仲德、蕭承之等人調到了何處?」

「王仲德仍領豫州,劉榮祖、段宏為彭城王義康參軍;檀道濟監江、廣、交三州軍府事,蕭承之、蕭思話、劉遵考等並為部屬,雖兵馬未動,然已完成部署。」

「呵!」劉義符嗤笑一聲,他也正尋思是否要打回建康,對方卻先一步準備,這倒省了他說服官員們調整戰略,不由笑道:「他們若現在就出兵,中府倒真難以應對了,到了明年,禁軍回師也就能傾力一戰。」

聽取一些各部衙的事務后,天色已經晚了,行宮庭院各已經亮起了燈籠,官員們告退以待明日上朝,劉義符回后宅用過晚膳后沐浴更衣,徑往西院,唐靈妃聞聲在正堂門前相迎。

「記得你之前言稱有事,可是關於建康的事?」

「正是!竇應期謠言擾亂朝局的同時,卻一直沒找到出手的機會,王弘出行總有一兩百僮僕隨侍,不過總算是確實了,那王僮的確是王弘的家生奴,王氏的族人就居住在幕府山下。」

「那竇應期返回荊州了嗎?」

「沒有!荊州兵聲曹主事的是蔣化南,竇應期目前在江夏收集江州檀道濟的兵力情況,近日還傳回一封情報,王弘似乎在預備後路,入秋時,秘密派了四弟王孺、長子王錫攜同家眷,隨使團乘海船往北燕,以外宣稱是行商,估計不會回來。」

「呵!狡兔三窟之舉!」

想起去年除夕之日的刺殺,劉義符心有餘悸,心中尋思著,看來得再派人往建康一行,必須趕在明年戰前除掉王弘,或者是王僮,否則這個王弘很可能會跑掉。

北燕已有淪為北魏的附庸之勢,王弘派家屬投北燕,恐怕最終目的是投魏,加上前些年投魏的司馬氏遺族,劉義符可不想再給自己樹一隱藏的大敵。

次日一早朝會,議題還是圍繞着軍功賞賜安排,加上年關已至,到臘月二十七休沐只有六天,諸事非常繁忙。其次就是先一步設立的五監寺與戶、工二部終於完善,官吏全部到位,原計劃開年再設光祿寺、宗正寺和禮部,現在只能延後,高層要開始備戰了。

早朝後,讓陳裨去召工部尚書申屠遇、少府監申恬、水師都督陳道景三人到中堂東書房,劉義符先回后宅更衣,劉惠嬡過來請安,正陪着高令嫻說話,一邊逗著孩子。

劉義符應了幾句,卻沒空理她們,匆匆換上一身燕居常服,再轉回書房,幾人還沒到,他翻看了一下積存的奏書,多是州郡事務。

益州正式劃定為十八郡,兵額平均每郡二個旅,加上直轄於州都督府的騎兵三個旅、步卒五個旅、水師六個旅,不算梓潼郡銅礦監、江陽和犍為郡井鹽礦監守衛十五個旅,共計五萬六千兵,裝備和軍服已更換完畢,半兵半民非完全脫產,負擔並不算重。

湘州丟失始興、臨賀二郡后,所剩十三郡基本保持原狀,只是增設了一些郡官,郡兵二萬九千一百二十,加都督府直屬步卒五個旅、水師八個旅,桂陽礦監衛兵五個旅不計入,總兵力四萬三千六百八十,暫時只有直屬軍已換裝,郡兵還缺新式軍服。

而官員的冠服印章,只有中府和荊州、豫州都督府全換了,其餘各州都缺,劉義符看完,還算滿意,可見這半年來,申恬的政績斐然。

不多時,陳裨將幾人帶進書房落座,召宮婢上茶后隨侍在旁,劉義符看向申屠遇,微笑着問:「工部監管的江津船坊,這半年來造船幾何?有新造大船嗎?」

「陛下,長寧郡西北的荊山、竟陵郡的大富山木料歷年砍伐,所剩都是身徑不到一尺的小樹,用來打造器械或是小船,或槍矛、箭矢還行,大船所需鐵木、檀木須從湘州、益州採伐運來,這就有些費事,僅下水車輪舸二十四艘,現在兩艘樓船、四艘改良的新式八槽艦在建,要到明年春夏時才能下水。」

劉義符皺眉道:「慢了慢了!要加快進度,得分兩班日夜趕工才行!」

「已經是兩班了啊,除非再增加人手,那花銷也大了。」

「此事容后再議。」劉義符看了申恬一眼,轉向陳道景,問:「水師仍保持原狀嗎?按算船應該夠了,兵員似乎少了點。」

「樓船十五艘如果滿載裝備和兵員,就需要三萬兵,八槽艦三十艘可載兵三萬餘,車輪舸可載近三萬人,現在不是船不夠,若要征齊兵力也不難,荊、湘、益諸州有的是漁民青壯,稍加訓練即可成軍,只是缺糧草。」

劉義符搖了搖頭,苦笑道:「如今寒冬臘月,大肆徵兵不妥,待開春在附近諸郡徵調,以裁下來的郡兵優先,先擴兩個軍吧,兵甲武器能跟得上嗎?」

「北伐戰事時,漢中軍器分局分擔了相當大的一部份武器供給,不過少府仍在日夜打造,現有些庫存。」申恬於是回道。

這樣摸個底,劉義符心中有數了,到開春正月底或二月初時發動東征,最主要的問題還是糧食儲備不夠,從戰略上看來,仍將是北線打壽陽,南線打柴桑。

既然檀道濟在江州,那北線就是偏師,以宋琪迎戰王仲德,中府禁軍就不需要分兵,只有首戰拿下柴桑獲得補給才能持續打下去,否則就無法保證新收復的隴西駐軍供需,這麼一算來,劉義符頓感其中蘊藏着巨大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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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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