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白袍帥

第197章 白袍帥

李德元聞報,略一尋思便同意與赫連安路於一晤,帶上鍾離輔、劉芳之兩名將領,一路騎着馬趕往大營之南數里的馮晏陣列,對於夏軍戰前求和之事,鍾離輔與劉芳之有些難以理解其用意。

李德元解釋道:「胡夏軍不擅長攻城,赫連安路於退走白草塬,這是避短揚長之舉,決戰可能還是在所難免,其目的雖不清楚,但某也能猜得到一些,以他的地位來說,若能在此擊敗我軍,就能順勢重奪安定,甚至是整個豳州,那麼戰局就將逆轉,這是當前胡夏穩住國勢,挽救危亡的最後機會,當然……這對赫連安路於來說,很難……。」

「甚是!畢竟我軍陸續在董城、段谷、陳倉、小槐里、胡空谷取得五戰大捷,赫連昌帶到關中的三萬宮衛精騎被打殘,統萬城恐怕也不剩多少精兵了,不過隴東到朔州路途遙遠,赫連安路於應該還不知道小槐里與胡空谷的兩場大敗,否則只怕不會來安定。」

李德元笑道:「正是如此,安定西北馬嶺山、子午山與朔州、高平川之地阻隔,以致軍情傳遞極難,即算有赫連定坐鎮長安,也難以即時將軍報送達各地,赫連安路於無法縱瞰全局,他憑自己的嗅覺應該感覺到局勢不妙,故有封疆之議。」

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地,此時太陽已快落下遠處的山巒,只剩一絲餘暉斜照着大地。

李德元一到,便讓親兵牙將前出喊話,果然就見對面軍陣中騎隊左右分開,一名身披明光甲的胡將單騎打馬而出,身上未帶弓箭及長槊,只在腰間斜挎了一柄直身環首刀,在一箭之地外勒馬而立,拱手見禮。

「某便是赫連安路於,李大將軍既然到了,何不出來一敘?」

李德元婉拒了親從相隨的請求,打馬緩行而出,與對方只隔着十餘步之遠,雙方不禁互相打量。據說赫連安路於還不到三十歲,只是面相看起來有點顯老,大餅臉有點風吹的高原紅,高鼻樑顯得有點突兀,兩道粗長的濃眉下,雙目微眯著,與他的薄唇一起看起來,整個人顯得冷厲刻薄。

「閣下果然來了安定,你其實應該下長離川的,現今進退失據,想要退保高平只怕不易啊!」

「嘿!某亦甚奇之,南朝東擊商洛,又西攻隴西,離長安一步之遙卻又跑來安定,看來長安才是你們最後的目標吧?既如此,某這裏有個提議,以貴方所取的豳州、隴西之地歸還於我朝,以關中、弘農之地交換給貴方,不知李將軍意下如何?」

「哈哈哈……」李德元一呆,不由大笑起來,他實未想到,赫連安路於竟提出這樣荒廖的請求,不過轉念一想就醒悟,對方這是在試探新平郡、關中扶風方向的戰況,絕不能露了口風,當即斬釘截鐵地回道:「這……絕無可能!據聞汝之叔父當年起兵反秦,亦是先取安定、隴西之地,由此而竊取我朝之關中,到了這一步,閣下就打消這個念頭吧!」

李德元言辭犀利,這讓赫連安路於聽得大為滿,冷哼一聲回道:「莫非李將軍閣下真以為我軍不堪一戰嗎?須知你我國力加起來,與鮮卑人的魏國還要稍遜一籌,難道就不為將來考慮嗎?」

「呵呵……魏國之患,這是貴國的事情,閣下深謀遠慮,不如將高平拱手相讓,免於一戰,貴國還能保存些實力,豈不美哉?」

這句話正擊中赫連安路於心中的隱憂,不禁臉色一變,一股怒氣憋在心裏吐不出來,只是強忍着,語氣放緩道:「高平城絕不可讓,不若以彈箏峽之北的苦水之東划與貴方,苦水之西的木峽關、瓦亭關我方必得保留,這是最大的誠意了。」

高平鎮是安定西北、隴西天水正北方的一道重要關卡,得高平便可北上朔州,攻略長城以南,反之仍在對方控制,安定與隴西就不穩,李德元怎麼可能答應,笑道:「你除了退守蕭關,其他就不必再談了!」

赫連安路於狠狠道:「那麼蕭關之西與祖厲川之東呢?」

「誰能掌控就歸誰,不過貴國國勢已經是雨飄搖,想必不會再去招惹西秦,這可是我方的盟友。」對方一再退讓,默許了退據蕭關,李德元大為意外,微微一笑,又道:「據說貴國多有宗室女與魏和親,這恐怕是換不來太平的。」

「何以見得?魏主十月初便屯兵柞山,分兵五道伐柔然,至今還沒出個結果,至少數年之內都不一定會與我朝為敵。」

「閣下過於樂觀,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話說回來,要讓某答應閣下的請求,還有一個先決條件,義熙十四年長安一戰,失陷的我朝大將陸萬載、毛修之等必須釋還,這是你我兩方,安定與朔州單方面的封疆之約,無關全局。你若能接受,我們來日再議進退交接的步驟吧。」

赫連安路於當即明確同意了,事情進行得如此順利,李德元大為意外,疑惑不解,因赫連安路於之父爵封東平公,官任尚書右僕射,又是赫連昌之叔父,這個臨時約定當不至於出什麼閃失。

先兵不血刃取高平,將來怎樣是將來的事,契約嘛!本就是用來撕的,弱國之兵無外交,自古如此。

回到營地,李德元立即派士兵傳令安定的胡建、華貞固二人,命其設法往統萬城打探,或許……是統萬城出了什麼事,才讓赫連安路於不得不急於回師。

同時另書奏報、軍情各一封,派士兵攜帶分頭往新平郡、天水郡方向傳遞軍情,私自與赫連安路於達成約定,李德元心裏還是有點虛,不過這也拖不得,若先上奏請示再談,那會空耗糧草,赫連安路於也不會幹等著,不如直接打,只是勝負難料,也會有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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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飛快,漸到冬月下旬,隨御駕到天水的僑民青壯與部分輔兵,被陸續分派到各縣安置妥當后,垣護之進駐郡府,隨駕的中低級官員一一委任,初步接掌郡縣軍政,至此隴西的事務已經完成。

扶風郡西南,渭水之北的安夷關之西有秦亭驛。這日黃昏時分,劉義符率陳裨、劉穆、牛默等三千餘班劍侍從,與郭叔融、杜令琛、劉曠之,以及隨駕的楊鎬、楊難當等一路東行,隴山之南這一帶的山路很不好走,亂石嶙峋,多有陡坡。

此時離秦亭驛還有五六里路,眼看就要轉過一道山口時,那山坡上一棵高大的針葉松呼啦一聲倒下來,攔住了去路,率一營騎從侍衛走在前面的牛默大驚,勒馬於道旁散開,大聲喝問。

這等荒山野嶺之地,莫非又是一群流民?

劉義符也是騎馬而行,隔着數百步望見,大為驚奇,不多時就發現路口處的兩邊山坡上,大片松林地里人影晃動,雜色旗號飄揚,也不知是什麼人馬,立即命劉穆率侍衛上前察看。

不一會兒,林地里鑽出成隊服色雜亂的青壯,大多頭髮蓬亂,衣衫襤褸,面色肌黃,手裏各持刀矛大盾,背掛弓箭,腰裏別着環刀,看上去還真是一支流民隊伍。

隨着那山林里湧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漸漸有身披筩袖鎧、兩當甲的軍士,而且隊形嚴整,步調一致,看就是訓練有素的,匯聚到一起后約有千來人。後面隨之又出現三百來騎士,皆身披明光甲,手持長槊,意態昂揚,精神面貌比禁軍騎兵也不遑多讓。

這情形讓牛默和劉穆如臨大敵,但是看上去這支人馬並沒什麼敵意,只是召集部屬集攏在道旁空地上,帶着騎隊的頭領稍後就派人過來搭話了。

劉義符遠遠看着,一頭霧水,好在也沒等多久,劉穆就先過來回稟道:「報!這隴山之內大震關之南有處白刀溝,有隴岐與安定南逃流民兩萬餘人藏於山中,推舉一個叫陳遠琪的人為白袍帥,其下有兩員悍將,步將辛澹為隴西人,騎將席開泰為安定人,共領步騎三千之眾,自耕自牧以為生,聽聞王師北伐收復扶風,現率部來投。」

「竟有此事?可惜知道的太晚啊,若早一步聯絡上,當初取陳倉就事半功倍了。那白袍帥陳遠琪可在此,其人何德何才,竟得兩萬餘流民追隨。」

「回陛下!這位白袍帥不但臂力過人,能騎擅射,治民數萬口統御有方,更有一手妙手回春的精湛醫術,是以深得流民信重,只是其人並未親自前來,前方攔路的是其部將席開泰,臣觀之亦頗為驍勇。」

劉義符微微頜首道:「嗯……治民兩萬口,寨中必得有人坐鎮,不過今日天色已晚,先召那席開泰到秦亭驛一見,擇日再派人往白刀溝招撫。」

劉穆應諾前去知會,郭叔融旁聽半晌,便進言道:「正好天水郡人口稀缺,可將這兩萬餘流民遷置御邊,只是還要提供一批錢糧補給,這都入冬了,還得趕快。」

「正是!關隴人口太少了,就不知別的地方還有沒有這種據山潛藏的流民,戰後軍府得多加查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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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漢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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