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街亭！又見街亭

上邽古城原本只有中間一個正方形的舊城，西晉時向兩邊擴建了東關城和西關城，東西舊牆未再保留，整個城內是東西相通的，而關城北面一半都作為軍營、軍衙和官宅，南面一半都是倉庫群，便於出南門取水防火。

軍議之後，劉義符帶上牛默、陳裨等百餘騎隨從先往東關城糧倉視察，這裏的存糧有前軍、中軍、行在陸續帶來的，還有赫連助興逃跑時未及帶走和燒毀的十八萬石軍糧，三座軍倉又存放爆滿，一定程度上能減緩後勤壓力。

西關城的平面是個不規則三角形狀，面積要小得多，有輕重武器庫和一座糧倉，這主要是供給本地駐軍，李德元先到一段時日，已將倉庫用途重新規劃過，城防和庫房守衛的軍卒也要開始換防，將由梁州兵接管。

這些事情，劉義符就是四下看看，出軍倉沿街出大北門，護城河橋對岸還有一座很小的北關城，可駐兵兩千人，為瓮城加了一道保險。

北關城西的安溝河北岸，已有一座大木柵欄高高豎立搭建的大營，佔地足有三四里，前軍和中軍會師之後是要重新配製調用，加上要調駐各縣的輔兵、屯軍，足有五六萬人。

因李德元和陸萬斛皆在城內軍衙視事，到了軍營外，只有郭卓、垣護之、竇晃三人聞訊出迎，見禮寒喧幾句，照例是先巡營，戰兵營地倒還好，井井有條比較安靜。

輔兵與屯軍營區內有點嘈雜，青壯們都顯得無所事事，成群地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他們討論的話題是接下來，將被分派到哪個縣屯墾定居比較好。

一圈轉下來，劉義符感覺軍心還算穩定，畢竟目前還只有前軍打了幾場，中軍士兵們還沒獲得立功的機會，都是滿懷憧憬的。

正準備回城時，有馮晏從新陽縣傳過來的軍報，渭北有七八個小部族串聯北逃，楊練子聞報率三千騎出新陽，從長離水西岸向北追擊五十里將之擊潰，順勢將顯親縣城也一併拿下了。

而赫連助興殘部還盤踞在長離川之東的隴城、安戎、興國、街亭一帶，大概是想要向駐守安定、彭陽的幽州刺史、征東將軍赫連地代於求援，但是高道謹從隴東北上，他不會有援兵。

馮晏另外奏報，西秦的乞伏軻殊羅收取隴西后，急忙派人到新陽示警，駐守靈武的朔州刺史、龍驤將軍赫連安路於，半月前率騎兵四萬從高平川南下，估計已過了蕭關，這就要儘快殲滅赫連助興，迎戰赫連安路於。

此人是赫連勃勃七弟赫連已斗之子，赫連已斗官任尚書右僕射，封東平公，在胡夏朝堂位高權重，不但甚得赫連勃勃的信任，早前更是赫連昌的重要支持者之一。赫連安路於也是能文能武，富有膽識謀略，這個潛在的強敵不大好對付。

西秦之所以好意通報，其實是郭叔融與其商定讓出隴西的條件之一，他們將盡以盟友的職責充當宋軍西北側冀的耳目，西秦與胡夏實際以祖厲川為界，儘管祖厲川之東還有三四百里的荒原，那不過是緩衝地帶，而苑川城到祖厲川也就三百多里，西秦的鮮卑士兵給宋軍當斥侯要容易很多，若是宋軍，很容易被認出。

不過前線軍情之事，是駐防於新陽的馮晏在負責，李德元親自掌管，劉義符坐鎮後方總攬軍政，天水是北伐朔方、東進關中的重要跳板之一，必須要重視，郡守的人選，他打算以垣護之出任。

「彥宗！天水略陽是你的祖籍故地，如今得以收復，有信心治理好嗎？」

「只要僑民人口逐步回遷，雜胡部族就只是少數，想來是沒問題的，而且隴東扶風、隴北安定的情況比天水要好一些，還有不少大族，與西秦又是盟友，邊防就不算吃緊了。」

劉義符笑道：「不錯！雜胡小族可以分批遷到渭北的伏羌水、長離水、清水河谷定居養馬，渭水平原沃野數百里，恢復農耕可滋養十萬人口，不能荒廢。」

與郭卓、垣護之等將領閑聊幾句，劉義符心裏記掛戰事，匆匆返回城內行在，李德元與郭叔融便過來求見，又遞上一紙軍報，卻是垣護之副將劉伐奴北出臨渭，攻取了渭北清水縣，赫連助興兵力收縮，城池空虛，只算是個順風仗。

劉義符出示剛收到的馮晏急報給兩人過目，讓陳裨取出一副舊地圖掛在立架上，《皇宋疆域圖》只繪有北方山川河流，沒標示城鎮，還需要完善。

「高平川河谷地，路也不好走，他們過蕭關到高平鎮都要休整幾天才能出木峽關，沿途還可能會徵調一些兵力，頂多不過五萬騎，我軍離隴城近，兵力也足夠，還趕得及。」李德元看完軍報，一臉從容，不以為意。

劉義符皺眉道：「這樣算來，戰場將在隴城與成紀之間的長離川河谷啊，兵力多了怕是展不開，會不會對我軍不利？」

「無妨！長離川的地形，臣已有所了解，那對騎兵更不利，就看他屯兵於何處了。」

劉義符聽出，此言似有未盡之意，郭叔融也是納悶，先介面問：「莫非公和不欲決戰？」

「赫連安路於是宿將，又是全騎兵，沒有把握不會輕易對陣，除非我軍給他造成一個能大勝的假象。而出高平鎮，西下長離川，東可下涇陽，虛實難確定。按預算，我軍先殲滅赫連助興，必然使赫連安路於警惕，這就要看準他的動向，最好是等安定那邊出了結果，赫連安路於就沒有選擇，可是……我部又不能這麼被動。」

劉義符一怔，李德元這話說得委婉，言外之意是可能擋不住赫連安路於的騎兵四面機動出擊，恐怕還需要自己在後方分擔一下壓力，不過這也有道理，畢竟下一階段，涇陽、安定一帶才是主戰場。赫連安路於應該不會狂妄地以為，憑四萬騎兵就可以反攻上邽，下涇陽的可能性更大。

郭叔融瞭然，笑道：「這麼說，若東路軍戰局不順，公和是打算出街亭了。」

「必須如此，克複上邽，隴西局勢已定，若未奪取安定，西路軍獨自進擊高平鎮是會被截斷後路的，是以必要的時候，我部自然要給東路軍以策應，不過戰場局勢千變萬化，還是要尋機而動。」

郭叔融皺眉道：「那戰局關鍵，又是街亭啊！」

街亭！又見街亭！

劉義符頓時也想起，馬謖大意失街亭的三國舊事，街亭是六盤山與隴山之間，安戎關之北的峽口，更是天水與安定之間的軍事要隘，馬謖因不聽副將王平所勸，屯兵於高地而被司馬懿所困，街亭因此失守，使諸葛亮最成功的第一次北伐功敗垂成。

這個典故的過錯，的確是出在諸葛亮自己，馬謖雖有才能但卻是文士，還有些誇誇其談，領兵經驗不足，諸葛亮用將有失。

不過李德元是不會全軍出街亭的，否則後勤補給跟不上，街亭道口的山路是很不好走的，長離川北面河谷口到高平鎮有三百一十里，道路更難走。

劉義符仔細一盤算，心中釋然，鬆了口氣道：「出陳倉沿汧水至鶉陰（涇州西南華亭之西）的是賀愔所部，他麾下是以梁州兵北上，並非主力，應該也會先分兵奪取街亭，西路軍屆時再派得力將領接防，馬謖的前車之鑒，我軍一定要避免。」

李德元隨即告退，要準備出兵了。郭叔融卻沒走，提議明日就分派輔兵與屯軍去臨渭、新陽、清水、冀縣廢城，以及渭南柔凶塢、董城、西縣、始昌各地，以填補人口空白區，作為郡縣行政根基加強守衛能力。

劉義符自無異議，三個屯軍分地駐防后，可以從各部族獲得少許補給，減少一些糧草消耗，否則來年中府經營邊防代價太大，難以為繼。

隨後幾天內，李德元與陸萬斛開始調度兵力、糧秣輜重，分批往清水縣集結。劉義符與郭叔融、杜令琛等分派屯軍，先沿渭水往隴東扶風建立軍情驛傳，並議定郡縣基層編戶之制，擬先在關隴邊地試行，將來再推行全境。

按十戶一鄉，設鄉長、鄉老各一人，不入流；五鄉為一村，轄五十戶，設村長、村佐、村督各一人，仍不入流，其中村長與村佐主賦稅、教化，村督主爭訟奸非，至村一級，需建立村寺視事。

每十村為一里，設里署，轄五百戶，設里正一人，從八品上，下置佐、史各一人，從九品下；另置治書史一人，掌戶籍田畝；里監一人，主盜賊事，皆正九品上，考績優良可升遷。

雖沿用前朝舊制，仍是鄉、村、里三級，但級別地位都有所提高，職權也更分明，在邊地可以一步到位落實，而境內州郡若想就此將塢堡豪強加以分化，把戶籍理清，仍需要很長的時間。

而邊地相應的州郡也要重新劃定，原本隴西屬秦州，隴東為雍州，暫只設一個秦州都督府，包括仇池之地，將來再撤併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