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兵聲曹

隨後柳平提出，主要以銅錠和解鹽，及一些夫余或高句麗山參、蟲草、虎骨、虎鞭、麝香等北方所產名貴藥材，以交換更多物資，劉義符勉為其難地同意先交換一小部分，細節自然留下郭叔融與楊恭、寵法起等人詳談。

劉義符本就只能是走個過場，露個臉表達一個態度，待回到後堂時，柳安民遞上來一封軍報，薛道藩與趙伯符從隨郡南下抄了涢蠻與沔北蠻的老巢，收復新市、雲杜二縣。

二蠻聞訊急忙從石城解圍而去，在牽羊嶺正中了薛道藩與趙伯符的埋伏，又被駐守石城的寵季明率兵銜尾追擊，兩萬多蠻兵全部潰敗，加上部眾逃戶、流民，總共俘虜了七八萬之眾。

劉義符沒在州衙久待，很快就轉出來乘車往城東，在東大街與大北門街交叉口處轉道向南，路過唐氏的綢緞莊和南市也沒有停留，直到仁義街路口才停下，這裏位於南市之南，也就是城內東南角，到東大街和南大街差不多是相等的距離。

路邊有一座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官署，門頭掛着「兵曹參軍署」五個金字的匾額，此時門前冷冷清清，只有四五名身着緋紅短衣和長褲的軍卒挎著腰刀在值守。

馬車一停下，喬駒子上前出示腰牌知會一聲，一名軍卒立即返身進去通報。劉義符從車內鑽了出來，直接登上台階進門，才進儀門，裏面就有一名校尉帶着從事、佐史等五六名軍吏迎了出來。

為首的副校尉叫霍亢，原是安豐郡霍丘人，曾為郡尉曹掾，被劉粹調到壽陽勤王，后隨駕來了襄陽，此人中等身材有點瘦巴巴的，容貌並不起眼，只有英挺雙眉與上唇兩撇短須透出幾分幹練，看起約三十來歲年紀。

兵聲曹建立，派往各州的校尉都是杜令琛挑選，劉義符親自批准的，自然對這些人比較清楚，但其下的從事、佐史都是他們自辟郡縣小吏或各行各業的人手充任。更細緻的，劉義符是不大管的，見此揮揮手道：「不必多禮，去堂上說話！」

此處官署本就不大，大堂也不寬敞，可容納三四十人同座議事，劉義符坐上主位就問：「你們的校尉唐毅出發了嗎？有無情報傳回？」

「回陛下！唐校尉已於半月前隨寵氏、唐氏共同組成的商隊出發，傳回有武關、上洛郡、藍田關的胡夏駐軍情報，最近再沒新消息。另外我們由南陽往弘農、襄城、洛陽、虎牢各派駐了一個都伯，但他們先期要立足，花費很大卻很難獲取什麼有用的情報。」

「把已獲取的情報，撿緊要的拿上來看看。」

霍亢躬身應諾，轉身退去，不一會兒便捧著幾隻布袋進來，喬駒子上前接過呈上，劉義符拿起一個布囊一看，布囊上有各站經手人加印署名，並標註日期，這只是普通密件。若加急密件和軍機密件，一般會用竹筒滴蠟密封，那只有發件站與收件站兩方對接的。

裏面是數字編號代碼的原件與譯件正文用細麻繩穿訂在一起，原件沒有《毛詩外傳》編碼表參照是根本看不懂的，劉義符直接看下面的轉譯內容。

原來早在八月中，柔然可汗郁久閭大檀聞知率騎兵六萬攻入雲中，屠殺劫掠無數，並攻陷了北魏起家之地盛樂宮，這讓拓拔燾忍無可忍，親率輕騎三萬討伐，經三天兩夜抵達雲中，結果被柔然騎兵包圍五十多重。

拓拔燾也是個猛人，臨陣十分鎮定，魏兵意外射殺了柔然大將，也就是可汗的侄子郁久閭於陟斤，使得柔然兵大亂，這下郁久閭大檀慌了，竟率大軍逃走。拓拔燾得勝而歸，正積極籌劃於冬日再次大舉對柔然用兵。

看到這些，劉義符一下就明白了，北魏擊柔然應該是有三次戰役，八月一戰為首次，冬臘月一戰為二次，明年還有五道伐柔然，為規模最大，也是戰果最大的一次，解決了柔然之後馬上就對胡夏用兵，北魏這是在以戰養戰，那自己的糧食萬萬不能再輕易互市給他了，得儲備對西北用兵，還有蜀中出了叛亂，也得趕緊平定才行。

其後的情報是胡夏的，據說赫連勃勃已經病了，胡夏國內局勢異常平靜，唐毅自稱隨商隊入境也沒怎麼受到盤查，武關和藍田關都只有兩千駐軍，但在這兩關之間的上洛郡，卻有五千匈奴人和後秦羌、氐人組成的駐軍，而且十分貪婪，對商隊勒索財貨甚多。

其餘都沒什麼重要的消息，劉義符也就不太感興趣了，命霍亢將原件發往荊州，隨後離開衙署，乘車返回時，命喬駒子進唐靈妃店鋪中打聽，回報說唐氏帶着唐輔等護衛北上南陽未歸，也就沒進去。

待他再回州衙時，郭叔融與魏使柳平、胡覲已將事情談妥了，寵法起帶着柳元景送魏使回了客舍，州衙後堂內，就只有郭叔融、劉怡、楊恭三人還在交談著後續備貨事宜。

劉義符進門落坐就問：「情況如何？迎回毛德祖的事有談過嗎？」

「臣提了一提，表達出我方意思后，魏使並沒有堅決拒絕，只是也做不了主，不過已經承諾立即回書奏與魏主，待我方使者回訪，那時雙方都有了準備，事情應該也就要好談一些。」郭叔融顯得比較樂觀。

劉義符卻有些不以為然道：「只怕魏主拓拔燾的胃口太大，他們現在正討擊柔然，對各種軍需戰略物資的需求是海量的，我方其實並不能完全滿足，尤其是糧食，這次交易一批后再不能放一粒糧食、一錢藥材出境，布帛和瓷器還可以交易。」

「瓷器在北方也賣不出好價錢，因為北方有刑窯出產白瓷，還不如茶、糖諸物，我們現在談妥的價格是，解鹽以我方之釜測量，兩百八十錢一釜，青鹽三百二十錢一釜，戰馬生皮仍依原價，絲帛不加價，糧食、糖、茶均浮價一成，藥材被扣住不能出境。」

糧食也是三百錢一石，浮價一成就是三百三十了，但糖因為北方沒有，價格本就較高，黑心的商人能炒賣出一兩緡錢一釜，但南方賣出價一般在八百錢一釜左右，浮價一成就八百八十了，如此昴貴本就是貴族才能享用得起的副食，平民才不會買。

但是在南方，糖這玩意兒也就一些豪宗大族家裏才會種植，大商們會收買到一些，官府手中其實也沒有多少，或許這個還可用做些文章，但只能等到明年了。

糧食現在是個緊俏物資，南方雖產糧高一點，但這年頭可沒有「雜交水稻之父」，據說水田裏的稻秧苗長起來有半人多高，像茅草一樣，成熟季節時，谷穗也有很多癟殼，產量其實很低，只比大麥產量高點，當然米飯也比麥飯好吃多了，粟、黍、椒豆的產量也不行。

劉義符尋思了一會兒，微微頜首道：「好！與魏使相關的事情就由楊使君多多盡心了，大軍不能再此滯留，明日就得南下，關於平定二蠻所俘獲的七八萬眾，可分別安置到竟陵、安陸、西陽三郡，其中西陽與武昌二郡，今後要大力經營，不然還容易被水師偷襲。」

「這事臣會安排的，另外是不是調一支步騎走陸路南下，順路將荊山蠻平了？俘虜流民逃戶只能在汶陽、長林二郡就近安頓。」郭叔融想了想回道。

劉義符笑道：「荊山蠻應該傳檄可定，這些流民之所以被策動，很大的原因還是在山裏生存艱難，有人利誘就出山搶掠，只要中府拿出相應的安撫政略，這些流民會自己出山。」

「分給田地？重新編戶？」郭叔融不禁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官家！有捷報！江夏捷報！」

劉義符也想到了以田地招納流民的問題，但思路卻被打斷，柳安民拿着一卷文書闖進後堂，幾人都閉嘴眼巴巴望着。喬駒子上前接過軍報轉遞過來，劉義符接過見已經拆開，大概是大營內高道謹先看過，那必是從隨郡轉遞過來的。

陳道景奏，其先於到彥之一步接到義陽戰報后無所顧慮，七天前以全師於長江兩岸三路並進，在蘄春城西江段對到彥之水師展開了全面進攻，擊沉俘虜其戰船三百餘艘，後到彥之率中、后軍退歸江州柴桑，而本部也傷亡很重，收復江北尋陽未繼續追擊。

水師還無法與建康的艨艟巨艦相抗衡，這在劉義符意料之中，江夏戰事結束，陳道景可騰出船隊運載陸萬斛所部南下湘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