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斬將搴旗

晨霧漸漸散去，東方天際一輪朝陽冉冉升起，陽光斜灑於城郊大地，又是一個適合於野戰的晴朗好天氣。

鍾武城西北十五里的空曠處，天子升龍旗、班劍直枿旗、隆中營枿旗高高聳立在一片軍官旌、旆旗幟中迎風獵獵招展，北、東、南三面儘是敵騎在兩三裏外圍攏，東南方向大地震動不止，顯是檀道濟率部傾巢而出。

而更北面漸漸有喊殺聲傳來，必是己方騎兵先一步趕來卻被攔住廝殺，不過等後續大軍一步步迫近，這片區域會被進一步壓縮，只是敵騎顯然是想打一個時間差，一面分兵往北攔截，一面向西緊追圍堵。

劉義符率本部三千多騎停步整隊，緊追隆中營而來的小股敵騎隔着老遠轉了幾圈，見他們沒有繼續逃跑的意思也就回去了，而三面相圍的大隊敵騎也在列陣整隊。

趁著這片刻空閑，一箭之地外也沒有敵騎作無意義的騷擾，劉義符從侍衛們手裏取過來一支丈八騎槊，打馬而出，做戰前動員。

「隆中營與班劍直將士們聽着，今逢逆臣為禍亂國，狂悖人倫，擅開不義之戰。汝等皆為朕之爪牙，與朕榮辱與共，征討不臣是為正義之戰，必得上天庇佑！北大營五萬餘大軍已出，必與逆賊決出勝負，建功立業就在今日，願諸將士聽朕號令，與朕一起殺賊！」

「殺賊！殺賊！殺賊！」六營三千餘士兵們已重新整合成大鋒矢陣，一齊放聲大吼應和。

就在此時，空場地西面田野間的官道上一支騎兵急奔而至，最前面數百騎中高舉著一面「馮」字將旗，須臾奔近后一名郎將打馬過來，正是馮晏。

「官家！請速轉移駕往北面步陣，此地由末將來應戰！」

劉義符一見大喜，迎上前問：「安之來得正好！你調了多少騎來？」

「這邊空場地被堵，為免浪戰，高司馬命末將從西面繞過大彎過來接應，只帶了兩個旅，請官家速離險地，往中軍坐鎮。」

馮晏一臉着急，再三相請，劉義符一聽就明白了，馮晏這是為臣下者應有的姿態，若非自己戀戰，戰場也不會意外觸發在此處，高道謹事先應有預料，可只派馮晏率兩個旅前來，而沒有步兵配合，這要順利退走哪是那麼容易的，現在只能是以自己的侍衛與兩旅騎兵配合，獨撐一處戰場了。

而高道謹手頭還有六旅騎兵，九個步軍加鄧龠所部、以及城郊徵調的部分青壯民夫近六萬兵力，應該還是按事先軍議所定的部署，而騎兵自然是在南面，也就是自己所處的北部，只是中間被敵方騎陣分隔了。

而步陣自是坐西北朝東南，冬日風向皆是北風，只是有東北風和西北風的區別，佔據上風口是有利的，至少不擔心出現大風沙的問題。檀道濟部正是坐東南，面向西北，只是這天沒有起大風，不然檀道濟恐怕是不會出戰的。

鄧龠仍是要留守大營，謹防淮河彎道南岸一帶，九個步軍恰好是四十五個旅，每九旅一萬零八十人編為一個方面軍，並以郭卓統前軍，陸萬斛統左軍位處北面，魏像統右軍在南面，安泰位處中軍前陣，張冀、劉法章統后軍，自是在西北最安全位置。

所以中軍步陣，劉義符是一點都不擔心，這時便大笑道：「安之多慮了，自離壽陽以來，高司馬治軍井井有條，能統兵五萬，想來指揮作戰也不是問題，有沒有朕坐鎮都是一樣的，你既來此就不必回去了，隨朕在此作戰吧，何況檀道濟也不容朕輕離，那朕就陪他好好地玩玩。」

「形勢如此，末將也不好再多勸了，那官家一定要率三營侍衛處於陣中，左右與前方由本部與隆中營應對，末將在前陣指揮。」

若自己出了事，這一戰都不用打了，安危還是很重要的，劉義符點頭道：「好！那麼這五千六百騎就由你來指揮，你看這敵騎三面合圍，你是打算先打南面那三千騎，還是先打北面兩千騎呢？」

「東面那昭字旗下應是檀道濟麾下騎兵主將昭弘宗，若打南，則那三千騎必過來夾擊，北面的會觀望；若打北面，則有東、南兩隊尾追抄掠，所以必須先鑿穿東面那一隊，返回順勢打南面一隊，這就剛好，只是衝過去時轉彎要轉大一點，片刻不能停。」

「好！各歸各隊，準備作戰！」

劉義符點點頭，但聽馮晏的意思這是要集中出擊，雖然這樣自己的安全更有保障，但必須一直保持梯隊的嚴整，否則容易被小股敵騎乘虛而入。騎兵作戰具有高速機動，高靈活性，這一跑起來就千變萬化，是很難預料局勢演變的。不過集中也有集中的好處，那就是更能形成合力，更持久耐戰。

馮晏帶來的兩旅已經列陣到前方和北側，這使得天子升龍旗反處在中后，劉義符剛打馬歸隊，前陣旌旗倒伏，梯隊開始緩緩啟動，侍衛們也將升龍旗放倒收起，不能再打此旗成為顯眼的目標。

隨着己方騎隊漸漸加速，敵騎皆看出動向，東面那一隊三千多騎也全體打馬狂奔，同時南面一隊也斜面衝過來，試圖側擊。不過只要己方跑得快就能甩開，南面那隊在後面只能吃灰了。

五千多騎集中衝鋒起來聲勢驚人，隨着馬速提起，士兵們皆兩腿控馬，騰出雙手張弓搭箭，離敵騎漸近百步時前陣放箭了，后陣跟着放箭，空中箭矢密集如雲，混著弓弦崩鳴如蜂群嗡嗡直響。

兩軍很快接敵，前方戰馬翻騰，喊殺聲震天，但敵陣似乎及時偏轉了一點方向，貼著己方騎陣北側衝殺，雙方如披紙削腐一般對錯而過，留下一地重傷翻滾的人馬。

衝過敵陣后遠處視野開闊，東面四五裏外敵軍步陣綿綿密密，遠看如鋪在大地上的一張紅毯，其外圍更有許多小隊游騎在遮護，但此時可不是衝過去的時候。

騎隊剛轉了一個大彎，之前南面那一隊卻沒有緊追，而是半途就開始兜圈，試圖趕去與主騎隊會合，正在已方陣后斜沖向西跟上主騎隊北側，但一時還沒會合，不經減速整隊已不可能真正合歸一陣。

前陣馮晏雖撲了個空，但顯然也知道這個情況，迅速兜轉銜尾直追，此時敵陣主騎隊沖向西面在轉彎調頭，而想要會合的一隊卻還沒跟上，馮晏在前從空隙緊追斜衝上去，攔腰撞個正著，一下將其截為兩段，後半截被前陣碾殺，那一大團人馬混戰，到中後幾排梯隊衝上再碾幾波，半截千來騎頓時被剿殺殆盡。

這也使得前陣隊形一下就亂了，中后隊衝出來后反而更齊整，散亂的騎隊自是從側後跟上，劉義符這時就沖在了靠前位置，一下就發現北面觀望的那一隊敵騎打馬衝過來了，而西面主騎隊也調頭反殺過來。

好在己方騎隊仍保持了速度，立即向西南狂奔以規避北面那支敵騎，雙方再次對沖，一陣轟隆隆的巨響中，前排接敵陷入一陣混戰，這使後面跟上的都受到了一定的阻力。

眼看敵騎突入陣中，劉義符躍馬挺槊，看準右側衝過來的一騎狠狠刺出，感覺槊刃一沉時，雙腿夾緊馬腹，槊桿在腋下猛地夾緊，手握槊桿一提一挑，前端槊刃刺穿敵騎士兵，使得槊桿一下彎曲如弓，瞬間形成的重力連戰馬都有點吃不住，速度為之一滯，但慣性衝力還是一下將槊刃挑着的敵方士兵反方向甩飛，並撞上後面跟上來的一騎士兵，兩者幾乎同時翻落下地。

「官家小心！」

這一交手雖成功挑殺一騎，撞飛一騎，卻把侍衛們嚇壞了，柳安民驚呼了一聲。劉義符卻沒理會，只緊盯着前方，忽然發現一名敵騎一手肩扛大旗，一手握槊沖入陣中，那是敵騎手。在旗手右側一名身披明光甲，手握長槊的大將很是驍勇，連衝過兩排梯隊，手中長槊接連挑翻三四名侍衛。

「是昭弘宗！左右快與吾擒殺！」

劉義符大喝一聲，雙腿一夾馬腹主動迎上，改腋夾長槊為雙手把握斜持，但這一聲大喝也使得沖近的昭弘宗認出了他，頓時雙目一亮，嘴角獰笑一槊直刺過來。

劉義符正防著了這一手，雙手持槊上撩架開的同時，順勢照着其胸脅斜劈下去，昭弘宗似是也有防備，一下低伏馬背堪堪躲過，但兩尺多長的槊刃一下劈斬在其戰馬後股，連高揚的馬尾一起劈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