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祭祀

這次年關祭祀活動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大臣都異常的重視，因為這次的大雪不少人都意識到很可能在來年會爆發不可收拾的災情，大家都將希望寄托在此次的祭天大典上，祈求上蒼停止降雪，拯救黎庶。

「鐺~鐺........鐺.....」

時辰一到，隨着齋宮響起遍佈皇城的太和鍾，皇帝於光明殿起駕，群臣緊跟其後，從光明殿至大祀壇這段路程，為了顯示心誠以及對上蒼的敬重，皇帝及群臣只能步行，不能乘坐車駕。這時候，鐘聲止，鼓樂聲起，大典正式開始。

姜承梟也混在群臣中，皇帝一人自然走在最前面，服侍左右的是太子與齊王，隨後才是一眾內侍。而其身後的臣子分成兩列，一列是文武百官，一列是宗室皇親。文武百官由兩位相國帶領，宗室則由趙王與觀王帶領。

因為趙王的關係，姜承梟就跟在趙王身後，處於非常領先的位置，他的身旁是觀王之子姜師彥。他曾做過姜承梟成婚時的迎賓工作，兩個人倒也有着一面之交。不過這個時候氣氛非常的凝重，二人只是偶爾對視一眼，隨後便臉色平靜的跟隨大部隊，低頭悶聲趕路。

耳邊的鼓樂聲非常的吵鬧，而且音律單一，姜承梟聽的心裏面亂糟糟的，他的位置很接近皇帝，因此聽得很清楚。身後偶爾能傳來大臣不慎滑倒的驚呼聲，不過很快聲音就會消失，每個人猶如殭屍一樣毫無生氣。

半盞茶的功夫，眾人行至大祀壇。大祀壇居於皇城東南，佔地面積極廣，四周是方形的圍牆，中間是圓形的祭台，暗合天圓地方之理。祭台之上，太常寺一共設有七組神位，每組神位都用黃緞絲綢搭成臨時的神幄。

最上層圓心石北側正面設主神位，皇天上帝神牌位，其神幄呈多邊圓錐形。第二層祭台的東西兩側為從位，即日月星辰**風雷牌位，神幄為方形。每個神位前都擺列著玉，帛，牛，羊，彘，酒，果，菜肴等等大量貢品。

因為位置靠前的關係，姜承梟基本上能看清祭台周圍的情況，單是那些呈放祭品的器皿就擺滿了整個祭台，粗略估計之下，應該在七百件以上，之所以這麼確定，那是因為一共有七組神位。此外，在大祀壇正南台階下東西兩側陳設著編磬、編鐘、等等十六種，六十餘件樂器組成的韶樂，四周皆是穿着單薄的宮中樂師。整個場面莊重肅穆，待鼓樂聲停下，全場寂靜，難聞半點之聲。

他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國家級祭祀大典，因此對一切都感到好奇，相比較別人的敬畏，尊重，姜承梟更多的是一種觀賞，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半點觀賞的神色，而是與其他人保持一致，平靜肅穆。

這時，一名禮官先是走到皇帝面前躬身一拜，隨後踏上祭台，對着百官高喝：「拜！」

聲音落下，文武百官紛紛撩開下擺，隨後雙膝跪地，雙手置於膝蓋，除了皇帝，全部跪在地上。此時大祀壇地面上仍有未清理乾淨的積雪，然眾人卻仍舊跪拜在地，垂首貼耳。

禮官緊跟着也跪在地上，這時候皇帝才褪下外衣，露出裏面的白色金邊祭服。皇帝起步走至最上層主位先為皇天上帝神牌焚香，隨後再是中層八方眾神焚香。最後，皇帝對着眾神三拜。此時，禮部侍郎虞世南起身，走上祭台，對着皇帝微微一拜，而後從內侍盛盤中取出祭文，朗言以告天地：「皇帝謹拜，敢昭告於皇天上帝。先帝得皇天后土之眷，鼎定乾坤，平南北ba0亂，以有天下，主宰庶民至今，君生神聖，繼天立極，神功神德，垂法萬民.........」

虞世南的聲音並不是特別大，大祀壇是露天的，因此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迴音設計，故而姜承梟聽得並不是很真切，不過他大致也懂，無非就是讚美上天，表示皇帝的敬畏以及希望上天善待黎民等等。

在這個肅穆的時候，他只感覺自己膝蓋快要被冰雪給凍住了，積雪化成水已經浸濕了衣服。相比較別人的誠惶誠恐，他自己還偷偷將手放在地面，藏在袖子中悄悄抓了一把雪捏著。

與他對比最明顯的就是身旁的姜師彥，這位宗室兄弟臉上儘是肅穆莊重，恨不得以首扣地表達他心中的敬意。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功夫，虞世南終於念誦完了祭文。他將祭文雙手捧著交給皇帝，皇帝亦雙手接過祭文，起身走到大鼎之前。皇帝看了看手中祭文，對着皇天上帝默默念叨：惟求上帝伏佑萬民，護我晉室。言罷，他將祭文扔在爐火之中，瞬間被火舌吞噬。

姜承梟偷摸看了一眼，皇帝既然已經焚燒祭文，想必就快要結束了吧。但事實並沒有如此，只見一直跪在地上的齊王忽然起身，在太子一閃而逝的驚怒目光之中步上祭台。

齊王的動作，自然落在了一眾大臣的眼中，這些人無不驚訝，甚至有不少人幸災樂禍的看着依舊跪在地上的太子。而這其中，又以相國高巽最為生氣。皇帝主祭，輔祭的應該太子，怎麼能輪到齊王，難道皇帝真的有廢立之心么？

一念至此，高巽臉色陰晴不定，悄悄看了一眼俯首在地的太子，只能恨恨的壓下惱怒。皇帝此舉，並沒有與任何人商量，這就說明這是他的獨斷專行，此刻齊王即將誦讀祭文，這時候誰也不能打斷，否則就是在破壞祭祀，這是大罪！

姜承梟悄悄倒吸一口冷氣，祭祀的禮儀制度他知道的不多，但是皇帝主祭昭告四方神明，太子輔祭昭告歷代先皇，這些基本的他還是清楚的，可今天輔祭的怎麼變成了齊王，難道皇帝真的打算改立齊王為太子？

還是說，因為前幾天的事情，這是皇帝給齊王的補償？可這根本說不通，只因為一次冤枉就給他榮登太子的機會，這不是拿國本開玩笑么。

姜承梟蹙眉，低頭看着地上的雪花，沒想到一次簡單的祭祀還能出了這亂子，他真是不該小瞧了齊王。不知道齊王做了什麼，居然讓皇帝答應讓他輔祭。

「唉~」

跪在他前方的趙王忽然低聲嘆了一氣，其身旁的觀王眉宇之間多了幾分憂愁。

不可避免地，眾人之間出現了一陣低聲議論。而身處祭台之上的齊王臉上則是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在太子憤恨的目光中，齊王取出內侍盛盤中的祭文，緩緩打開，然而，齊王臉色突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