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全都要!

第八十四章 全都要!

太子!

姜承梟默默的在紙上寫下兩個字,將太子與齊王連接在一起,中間畫一個「叉」。從直線思維來說,齊王名譽受損,直接獲利的就是太子姜昭。雖然太子大義名分已定,但是奈何皇帝態度曖昧,這一點,從皇帝派遣齊王去犒軍就能夠看出來。

可問題就在這裏,皇帝又不是傻子,這事兒如果是太子做得,那麼這個太子實在太蠢。目前長安城中有能力對那個位置發起衝擊的只有兩位皇子,而皇帝成年的皇子也只有兩位,甚至兩位同是一母所出的嫡子。

齊王被害,太子很明顯會被懷疑,而且皇帝會認為他為了鞏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不擇手段,連親兄弟也不能放過,那麼太子在皇帝心中地位將會再次下降。畢竟,皇帝本來就不喜歡太子肥胖的身體,更喜歡英俊類己的齊王。

這就是歷代皇帝「雙標」的地方,他們自己和親兄弟斗的你死我活,卻反而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和睦相處。

姜承梟覺得太子沒那麼蠢,所以動筆準備將「太子」劃掉,但是筆停在半空沒有落下。他在想,這會不會是太子故意為之。

因為所有人都覺得這事兒與太子有關,就算不是太子做得還是與太子有關,那麼太子會不會反其道而為之?

他遲疑了,因為他不了解太子,不能輕易下定論。從結果論來說,這事兒肯定是太子受益,但問題是太子在這件事中其實也背負着危險。因為無論最後查出來是不是太子做得,齊王與太子之間的裂痕會越來越深,而皇帝也會對太子有所芥蒂。

摸著下巴沉吟一會兒,他動手將齊王劃掉。首先否定了齊王,如果是齊王這麼做,就算最後他成功的把髒水潑給太子,能不能動搖太子之位還是兩說。更關鍵的是他的名聲自此就徹底的壞掉,這對於一個還沒上位的皇子來說是一記重擊。

齊王又沒有被逼到走投無路,不會智障的出此下策。

所以,齊王不可能。

劃掉齊王之後,姜承梟又在紙上寫下「高氏」「關中」「山東」。三個詞,分別代表着渤海高氏,關中貴族,山東士族。

渤海高氏的領頭人是相國高巽,他的女兒嫁給了太子姜昭。高巽做這件事情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高巽不傻,他女婿已經是太子,自己出手對付齊王,無疑是讓皇帝更加的討厭太子。

那麼現在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關中貴族與山東士族。

依然是從「獲利」的角度來看,這件事發展到最後,齊王被斥責,太子之位穩固。或者是太子與齊王斗的你死我活,矛盾深化。

山東士族能獲得什麼呢?

答案是沒有,因為目前而言,山東士族並沒有選擇哪位皇子站位。退一萬步說,無論是太子還是齊王獲勝,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他們沒有道理攤這趟渾水。什麼都撈不到不說,還會被皇帝猜忌。

但是關中貴族……

姜承梟眸子眯了眯,他們是有插手理由的。不管是前段時間李源被貶謫,還是皇帝對他們的打壓,這些人是有理由給皇帝添堵的。更關鍵的是,當今皇帝潛邸之時,關中貴族支持的不是他,而是前廢太子,也就是先帝的皇長子,如今被幽禁在長安城中的巢獻王。

他們是有着動手的目的與動機的,目前皇帝對關中貴族步步緊逼,先是遷都洛陽挖關中貴族的根子,再是藉著李二郎的事情打壓李源,這一系列的動作都說明皇帝對關中貴族很不滿。而關中貴族這時候挑起齊王與太子的爭鬥,不僅能轉移皇帝注意力,還能藉著這件事挑撥皇室,甚至有可能關中貴族已經暗中倒向了齊王。

至此,姜承梟倒吸一口冷氣。他在想,這事兒如果是他做的,湯疾是他殺的,那麼關中貴族與皇帝會不會同時懵逼?畢竟,他們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尚未出仕的趙王世子會在暗中干這些事情。

這麼看來,應該是他散播湯疾的事情被有心人看成了機會。他在無形之中助攻了一把?

他笑了,這事兒發展到現在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且還成功的藏了下去。低頭看着白紙,將關中貴族與太子圈起來,打上兩個感嘆號,隨後哈哈一笑,將紙揉成一團,隨後丟進火盆中。

不管這事兒究竟是不是關中貴族亦或者是太子做的不重要,他現在門清兒,還掌握著湯高氏的蹤跡。那麼,自己不橫插一手,簡直對不起這些日子皇帝對他的「寵愛」

「霽雲。」姜承梟輕輕喚了一聲。南霽雲從屋外步入室內,等候他的命令。

姜承梟道:「將湯高氏屍體藏匿的地方暗中告訴長安縣尉,助他一臂之力。」

「屬下明白了。」南霽雲得命而去。

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着外面飄落的雪花。一股冷氣直撲腦門,讓他燥熱的氣息微微下降,一股莫名的刺激與激動在心底醞釀。他很期待皇帝會怎麼動手,他也在猜測皇帝會讓誰來查案子。

長安城百姓先前因為湯高氏養面首的事情物議沸然,加上這次幕後黑手殺了湯疾,那麼他們下一步一定是想讓湯高氏與齊王的事情暴露,讓長安百姓更加沸騰。事情鬧到這裏,皇帝一定會因為皇家顏面,派遣得力助手查探事實真相。

而他將湯高氏屍體暴露,就是要告訴皇帝,這事兒確實不簡單,有人搞你兒子呢。至此,他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能坐看事情發展。不論最後誰贏了,他都血賺。

「哈哈哈……」他沒受過專業訓練,所以此刻沒忍住大笑。瑪德,這些日子被狗東西利用,算計,終於要揚眉吐氣。狗東西啊狗東西,你以為就你心眼多?

伸手輕輕捧著雪花,感受着掌心的冰涼。他知道,這事兒皇帝一定不會只讓明面上的長安衙門調查,他一定會暗中派遣內衛調查。很好,非常好,別讓他抓住機會。

「咚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姜承梟掐斷思路,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他知道來人一定是長孫清漪。這些天他在書房一旦忘記了用膳時間,長孫清漪一定會親手做些食物送進來。

走過去打開門,長孫清漪戴着維帽,手中拎着食盒,立在屋外。外面雪花挺大,她身上沾了不少雪,頭髮上也有一些。

「進來吧。」

長孫清漪隨他走入書房,屋外的丫鬟佩兒自覺關上門。她褪了維帽與外套,輕車熟路的走到桌案旁放下食盒,將一碟碟精緻的小菜擺在案上,取出一壺米酒,兩隻杯子,將其擺在桌上。

姜承梟撩開下擺,跪坐下,整理好衣服,動手拿起筷子嘗了一片羊肉。眼睛瞥見她拿了兩隻杯子,不由得開口道:「你不是不飲酒的嗎?」

其實他原本也不喜歡飲酒,只是參加的宴席多了便喝習慣了。而且適量飲酒對身體健康有好處,所以現在也習慣了每餐小酌兩杯。

長孫清漪小手不自覺一抖,而後強做鎮定,「妾身見夫君一人飲酒有些無趣,遂想陪陪夫君。夫君不會嫌妾身多事吧。」

她拿起一隻杯子,纖纖玉手拎起酒壺,將之倒滿,看着酒杯中渾濁的液體似乎染上火燭的暗紅色光芒,有些令她晃神。貝齒輕咬紅唇,眸中略過一絲堅定。

「夫君請。」

將酒杯遞給姜承梟,她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姜承梟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想了想說道:「其實我有沒有人陪着喝酒無所謂,主要是你,今日在與婦翁談話,他告訴我,你自小有氣疾,讓我叮囑你注意身子。氣疾這東西,要少飲酒,注意保暖,平常的時候注意受涼手腳發熱。還有就是要少吃過分辛辣,刺激的食物。哦,油膩的也要少吃。」

頓了頓,他接着道:「如果你願意,可以多吃一些新鮮蔬菜和瓜果,還要多多鍛煉身體,不能思緒過多,要保證睡眠健康。這種病無法根除,你只能盡量增強身體健康。尤其現在是冬天,一定要注意保暖。說到這裏,以後送食來,可讓丫鬟們提前知會我,不要傻站在外面等。」

對於氣疾,他懂的比別人多。因為上輩子他就有「氣管炎」,擱在這裏的說法叫做「氣疾」,主要的發作癥狀就是發病時會「上氣不接下氣」,呼吸困難。這種病在他那個時代也沒有根治的辦法,更別說在這個時代。

「此外,以後盡量在府中多多散步,不要一直待在寢閣中坐着不動。繡花那些閑事可以放着,府中又不是沒錢,缺什麼去買就好了。」

話音落下,他發現長孫清漪美眸流下兩行清淚。這讓他一陣錯愕,十分不解為什麼她會流淚。女人果真是水做的,眼淚好像流不完一樣。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他端起酒杯,又將其放下,「為何流淚。」

長孫清漪輕輕搖頭,拿出綉帕低首擦乾眼淚,抬起頭眸子紅紅的,柔聲道:「夫君如此關愛妾身,妾身有些……」

姜承梟啞然失笑,說道:「雖然你我之間有些誤會,但是畢竟有夫妻名分在,我知道的自然會告訴你。不說這些了,今夜你只能飲一杯,以後少喝些。若真是饞了,待到明年院子中桃花盛開,你可讓釀酒師嘗試着摘些桃花釀酒,雖然酒味不怎麼樣,好歹沾些酒氣,也可解饞。」

說完,他端起酒杯正準備喝下,不想長孫清漪忽然伸手抓住他手腕。他一怔,今天長孫清漪有些奇怪啊,遂道:「又怎麼了?」

聞言,長孫清漪臉頰一紅,低聲道:「夫君不要喝,妾身在酒中放了……放了……放……」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低不可聞,似乎是因為羞澀有些飄忽不定。

姜承梟眼眸一凝,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不敢直視他的長孫清漪,聲音平靜問道:「酒中有什麼?」

長孫清漪貝齒咬着紅唇,「土當歸與山丹草。」

「這不是藥材么,為何不能飲?」他不解,土當歸就是當歸,山丹草是百合花,這兩味藥材放在一起又不是毒藥,而且能補血,安神補眠,他以前身體不好的時候,李闕就經常開這些藥材讓他補充自身氣血。

等等!

他忽然想起什麼,這兩味藥材放在一起確實不是毒藥,但是問題在於,這兩味藥材「補」的地方有點兒多,若是不放其他藥材中和藥性。單單吃這些,那就會……

姜承梟愣住了,輕輕放下酒杯,難以置信的看着長孫清漪。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給他的感覺就是恪守女子本分的良家子,她怎麼會用這兩味藥材。

「為何這麼做?」他聲音沉了下去。畢竟是枕邊人,雖然對她有些隔閡,但是他不願讓關係變得僵硬,因此這些日子也在嘗試着與她好好相處。她送來的飯菜,他毫無顧忌的就吃掉,她為什麼……

聽到他聲音語氣的變化,長孫清漪滿臉愧疚,低聲道:「今日回門,母親與我說了些事情,妾身心中害怕,嗚……」話沒說完,她低聲啜泣。

「害怕什麼?」

長孫清漪哭訴道:「母親告訴我,若是不能為夫君生下孩兒,婆婆會厭棄妾身,妾身也會犯下七出之罪,到時候夫君會休了妾身,妾身害怕……」

姜承梟張了張嘴,胸腔升起的背叛怒火為之一頓,緊接着好似被屋外的大雪碾壓一般,讓其瞬間冷水淋身。面前玉人的哭泣,讓他有些恍惚。成全一個人,毀掉一個人,這麼做,以後他們在一起真的會幸福?

「妾身不該欺瞞夫君,妾身有罪,請夫君責罰。」長孫清漪叩身,因為哭泣,她在輕微顫抖。

看着她,姜承梟忽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啪」的一聲長孫清漪身子一顫,她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惹他生氣了。

「呵呵……」

他忽然笑了,他真是太蠢了,太愚蠢了,連對女人這點野心都沒有,他還有什麼資格去做心底深藏的那件事。他真的太蠢了,蠢到家了。捏了捏拳頭,他想明白了。

連這點事情都想不開,還幹什麼大事。

他全都要!

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扶起,輕輕拭去她俏臉上的淚水,和聲道:「別哭了,這事兒不怨你。」

長孫清漪一怔,似乎是沒想到姜承梟會安慰她,搖搖頭,「妾身不該欺瞞夫君,是妾身的錯。」

「不,是我之前魔障了,局限了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委屈你。」

他臉色釋然,這些事的決斷都沒有,還玩什麼,遲早滾回去重新投胎吧。

他伸手端起酒杯,將其遞給長孫清漪,一臉和煦的笑容,輕聲道:「夫人,咱們成婚之後,還有些事情沒做呢,為夫說的對不對。」

聞言,長孫清漪看了看酒杯,淚珠兒滯留在臉頰上,聽了他的話,玉臉通紅,吶吶道:「夫君不怪妾身嗎?」

姜承梟曖昧一笑,「此乃閨房之樂,為夫怎麼會怪夫人呢,還是夫人想的周到,為夫很高興。」

長孫清漪大羞,不好意思看他,卻是伸手接過酒杯,因為激動,因為沒想到,因為出乎意料,她的手輕輕顫抖,連帶着酒液潵在手面上也渾然不覺。

姜承梟亦端起另一杯酒,二人酒杯輕輕碰在一起,「叮」的一聲發出清脆的響聲。忽明忽暗的燭火,跪坐在地上的夫妻,兩人抬首將酒一飲而盡。

姜承梟放下酒杯,一把將長孫清漪抱起,嚇得她驚呼一聲,手中酒杯掉落在地,兩隻手抱着他的脖子。

懷中的人兒此刻嬌媚無比,既羞又拒,讓人食色大動。抱着長孫清漪上了閣樓,只剩下「咚咚咚」的腳步聲回蕩在書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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