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兩腳羊

第三章 兩腳羊

長安城外三十里之處有一片林子,此處名為「狩林」。除了皇家圈定的「苑」林之外,就數此處野獸最多,最受權貴喜愛。

一行人進了林子頓時如同脫韁野馬,四散狂奔,林中鳥雀盡皆驚嚇四散。

尉遲敬知曉姜承梟身子不好,便沒有走遠,二人領着家奴尋了個去處,在林中遊盪起來。

「並國公家的兩位公子,恭德兄有何看法?」

姜承梟掂了惦手中一石的牛筋弓,隨意的問著。

尉遲敬沉吟片刻,道:「聽同僚所說,李濟世為人頗有謙謙君子之風,在太常寺為官與人良善,甚得好評。至於李安民我倒是不怎麼了解,倒是常常聽說他與公孫家的小子在長安城鬥雞走狗,想必也是個紈絝吧。」

權貴子弟進入官場一般有兩種捷徑,一種是入太常寺。

太常,掌陵廟群祀,禮樂儀制,天文術數衣冠之屬。太常寺對權力場的影響,其中有一點:權貴官員家的子嗣要出仕,有一條路徑,就是在國家祭祀的時候充當副手,參加完這樣的祭祀,便可以出來做宮廷千牛侍衛或者低級文職官吏了,然後通過家族的勢力往上爬。

第二種就是和尉遲敬一樣,進入金吾衛混兩年,攬一些資歷轉而從軍,繼承祖上職位。

「我倒是不這麼看。」

姜承梟拉了拉弓弦,發現自己能開一點。

「大郎有何見解?」尉遲敬問道。

姜承梟道:「李安民頗有才華,只怕是明珠蒙塵,常人不知。」

尉遲敬笑笑沒接話頭,他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只是當做二人聊資。

「主人,有野兔子!」家奴神舉瞅見一隻灰色的兔子在樹下,連忙提醒姜承梟。

尉遲敬一抬手,身後眾人連忙拉出馬頭,頓時安靜下來。

「大郎大病初癒,何不試試看?」尉遲敬笑着說。

那野兔子在樹下貌似正在進食,一時之間沒有發覺其背後的聲響。

姜承梟沒有拒絕,接過神舉遞上來的箭,拉開弓弦,箭頭瞄準兔子。

「凝神,屏息。」尉遲敬在一旁輕聲說。

身後家奴皆是期待的等待,希望主人一箭射中。

嗖的一聲,箭離弓弦,精準射中兔子。

「主人射中了!」

代王府家奴爆發喝彩聲。

「好!」

尉遲敬贊道:「大郎箭法功力未退。」

姜承梟將弓箭丟給神舉,代王府家奴上去收拾獵物。

其實他會射箭,前世的時候參加過俱樂部,來到這裏以後隨着府中武師也有認真學習,五十步左右的距離,他還是有着信心的。

家奴呈上獵物,是一隻死透的兔子。他有些興緻索然,死兔子有什麼意思。

一行人繼續跨馬行走,尉遲敬道:「大郎及冠之後,準備入太常寺某個閑職,還是來金吾衛與為兄一同為官?」

他雖然是代王世子,將來繼承王爵,但也需要進入朝廷中歷練,否則繼承王爵之後兩眼抓瞎,豈不是貽笑大方。

抓着韁繩,姜承梟想了想道:「我倒是對突厥挺感興趣的,到時候說不定會在父親手底下某個差事。」

「突厥?」

尉遲敬道:「大郎獨愛兵書,原來是想如代王一般北伐突厥啊。不過據我所知,突厥這兩年被我大晉討伐已是四分五裂,恐怕三五年內不會有什麼大的戰事。」

姜承梟道:「草原部落如同這野草一般,燒不盡吹又生,先帝是三番五次征討也沒有完全杜絕其危害,可見其生命力之頑強。」

尉遲敬稍一思索,覺得姜承梟說的也沒錯,便道:「若是突厥犯邊,吾自當隨父親一同征戰,好叫那些蠻夷知曉我大晉天威。」

春日裏的風頗為和煦,吹在臉上痒痒的,好不舒服。

到了中午,他們已獵的不少獵物,有兔子,獐子等等。

河邊,一眾權貴子弟再次聚集在一起。

主人們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家奴則開始生火,準備來個「野外燒烤」。

李安民瞅見代王府家奴手中獵物,不由說道:「沒想到世子還能獵得兔子,安民此前看走了眼,還望世子勿怪。」

姜承梟笑了笑,看見李安民身後的李濟世,心下暗忖:這小子道歉恐怕是被李濟世責備了一番。

「二郎直率之人,不必放在心上。」姜承梟擺擺手。

這時候,許國公府二郎,宇文智及說道:「諸位,閑着也是無事,不如我們來獵兩腳羊?」

聞言,一眾權貴頓時面露興奮之色。

所謂的「兩腳羊」就是人,不過與姜承梟所知歷史不同的是,這裏的兩腳羊並不是特指漢人,而是平民!

對於權貴來說,射死平民,賠些錢財就能消罪,因此他們根本不在意平民死活。

作為統治階級,平民在他們眼中與「牛羊牲畜」無異。

只不過此事總有些敗壞名聲,一般的權貴子弟不是特別熱衷。

但是紈絝子弟就不同了,找樂子比名聲更重要。他們獵不了虎豹豺狼,但是獵人同樣能讓他們刺激不已。

「好啊,當有彩頭!」一名權貴拿起弓箭躍躍欲試。

宇文智及從腰間摸下一塊玉佩,道:「這塊玉佩價值不菲,這就是我的賭資!」

「那我出這把寶劍!」

「在下手裏這塊玉佩同樣價值不菲!」

權貴子弟紛紛拿出賭資扔在地上,早有家奴在地上鋪了一塊白布。值錢的玩物皆扔在白布上,不一會兒就堆了不少。

這些東西就是「彩頭」,屆時按照獵得的「兩腳羊」數量,贏家自取。

李安民躍躍欲試,李濟世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撇撇嘴,沒有動作。

姜承梟沒說話,也沒有參加。這種賭局都是「興趣」與「自願」,不參加也沒人說什麼。更何況他代王世子的身份擺在那裏,也不會有人敢隨隨便便逼迫他參加。

宇文智及道:「讓家奴在此處烤肉,我等去官道上!」

說完,他翻身上馬,拿着弓箭率先離開。緊接着一眾權貴子弟紛紛上馬追了過去,河邊頓時空了起來。

姜承梟本不想去,但是尉遲敬說想去看看,不得不跟着他一同去官道上。

一眾權貴子弟騎着高頭大馬,家奴組成人牆攔在官道中央。

行人紛紛被家奴阻斷去路,有人出口問道:「你們為何攔住去路?」

家奴也不理會他,只是阻擋他們去路。此時又有兩名家奴順着行人跑馬來回兩圈,高聲道:「已有五十人!」

宇文智及高喝一聲:「開始!」

他話音落下,家奴頓時散開,他們可不想被主人無端射死。

行人面面相覷,頓時有些不解。

這時候,一隻箭忽然從林中衝出,射中一個人,那人慘叫一聲,倒地抽搐,鮮血從脖子處淌出來。

行人頓時大驚,紛紛叫嚷着推搡著逃跑。他們雖然摸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但是人死在自己面前總是親眼所見。

「胡牛兒,給小爺砍了那兩腳羊頭顱。」

宇文智及大笑,縱馬搭弓射箭追了上去。剛剛那一箭就是他射的,今日手感不錯,他當能得頭彩!

身後權貴子弟哈哈大笑,如同妖魔鬼怪一般,躍馬跟了上去,不一會兒前方就傳來一陣陣慘叫。

姜承梟拉着韁繩,催動馬兒,與尉遲敬兩人並肩跟在大部隊身後。

「這等遊戲,恭德兄不嫌有傷天和?」姜承梟面無表情道。

尉遲敬道:「大郎多慮了,大晉人口何止百萬,區區一個小遊戲無妨。傳聞當今陛下年輕時異在北地玩過這個遊戲,就連你我父輩都亦曾涉獵。」

「那恭德兄為何不參加?」

尉遲敬道:「哎,我倒是有心,但金吾衛官職在身,國法不容許。」

是了,長安縣令或許拿這些紈絝沒有辦法,但是有官職在身的紈絝就不一樣了。賠錢雖然能了事,但是履歷上卻得記上一筆。

不過,能玩這個遊戲的權貴都不是一般人家。就拿宇文智及來說,他父親是許國公,朝廷上柱國,這種小罪根本不算什麼,不用他說,手底下的官員也會自己抹掉宇文智及這個黑歷史。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是統治階級。皇帝是不會因為幾個平民就治罪大臣子嗣,弄到最後頂多賠錢,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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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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