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天下大亂
讓王序跋和劉建漢頗為意外的是梁王在拿下文安之後居然沒了動作，沒有繼續南下進攻他們，反而在文安開始駐紮起來。
這樣的狀況讓劉建漢和王序跋為之一愣，他們一時之間搞不懂梁王想幹什麼。
在這樣的情況下，河間郡莫名其妙的保持了詭異的三方平衡。
王序跋和劉建漢在懾於梁王兵鋒之利的情況下不敢亂動，當然，王序跋可能在暗中舔舐傷口，劉建漢則是偏向坐收漁翁之利的心思。
在這樣的情況下，河間郡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時間快速流逝，一轉眼熱夏降臨。
李藥師常常思考一個問題。
人為什麼要活着？
他曾經是國公之子，身份貴重，一朝天子怒，家業一場空。
後來，跟隨右相楊太素建功立業，他本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或許有重現父親當年的榮光。
但是，萬萬沒想到，高句麗一戰，楊相被貶黜，自己也被皇帝貶謫去了並縣，做一個小小的縣尉。
原本他已經死心了，想着就這樣在並縣混到老死罷了。
可是，並縣李源意圖謀反，這讓他又驚又喜。
驚的是李源膽敢謀反，喜得是自己或許可以通過上報這個機會重新獲得皇帝的重用。
但是現實又給了他一巴掌，他秘密呈上的摺子石沉大海。
而且，他自己也被李源發現，不得不逃出並縣。
天蒼蒼野茫茫，何處才是他李藥師的家？
何時才能讓他李藥師一展拳腳？
「蒼天吶！」
李藥師仰天大喊，頭髮散亂，微微細雨落於眉間。
此刻他心中悲涼，心中陰鬱，心中慘痛。
一心為國，然而上天給予他的回應卻是寥寥。
「後生，怎麼在此悲戚啊。」
田埂之上，一名身着道袍的老人慈眉善目的看着他。
李藥師看着他的目光中帶着悲涼之色。
「老丈，在下......」
有很多話鬱結心中，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或者說，這不過是他一人的遭遇，如何讓他人感同身受？
老道人似乎明白了李藥師心中的悲苦，他彎腰摘下一隻野花，將其捧於手心。
「你瞧瞧這野花，風吹雨打，從未有人問津，可是它仍然遍地叢生，這是為何？」
面對老道的問題，李藥師搖了搖頭，他此刻內心煩悶，如何能思考這樣的問題。
他甚至覺得這是個山中的瘋道人。
老道自顧自說道：「因為這是它的道，走完了這一生，它也就完成了自己的道。後生，你應該找到自己的道。」
「敢問道長，在下的道，在何處？」
「在心中，心中所思所想，就是你的道。」
老道一轉身，頗有一些仙風道骨的模樣。
李藥師蹙著眉想着老道的話，忽而福至心靈。
他突然想起來，在幾年前有個年輕人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太公望知天命而出山，創下姜齊基業，他李藥師正值當打之年，為何要如前朝北魏的玄士一般悲悲自哀？
他抬起頭，向著北方看去。
「某還沒有山窮水盡！」
另一邊，魏玄成給驢兒餵了水草，看見不遠處孫半仙裝模做樣的走了過來。
「師叔這是又騙了多少？」魏玄成冷嘲的問。
孫半仙嘿嘿一笑，「不多，給你小子賺了一個人情，將來或許能救你一命。」
「又在裝神弄鬼！」魏玄成嘀咕一聲，「走吧，路還長著呢。」
孫半仙道：「走着，老道此番北地一行，就是為了吃喝不愁，玄成啊，你可千萬別讓老道失望啊。」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魏玄成啐了一口，翻身騎在驢兒身上，慢慢悠悠的向著北方而去。
宏業八年註定是個不平凡的一年，這一年，青州的暴匪在濟北郡大敗朝廷軍，兵鋒直入中原腹地。
東平郡，東郡，濟陰郡相繼告急。
隨着青州暴匪的又一次大勝，各地造反勢力再度崛起，南陽朱桀聚眾造反，自號南陽王。
汝南王闊雄聚眾造反，自號汝南王。
靈武郡周牛兒勾結突厥造反，自立大周。
......
天下紛亂四起，大到郡縣，小到鄉鎮，造反勢力此起彼伏。
像是天花一樣，這些個造反勢力在晉室的土地上緩緩蔓延，各地官員被殺，百姓流離失所的事情已經屢見不鮮。
時人以三十六路反王給天下有名的造反勢力排了個名。
首位的自然是魯公李法主！
但是，宏業八年八月，隴西李源打着『清君側』的名義起兵，半月時間不僅打敗了朝廷派去圍剿的左羽衛大軍，而且先後佔據了天水、扶風、河地三郡，兵鋒直指京兆。
此消息一出，天下震動。
李源可不是什麼簡單的造反派，他可是關中貴族！
他的造反向天下宣告了一條消息，關中貴族已經不滿晉帝的統治了！
在李源造反之後，緊跟着的就是太原於秉鴻起兵叛亂。
相比較李源找了個借口，於秉鴻就直接多了，直接宣佈晉帝無道，他要代天匡扶正道。
文人自然是不屑於秉鴻這種粗俗的做法，造反就造反，理由都不找一個能說得過去的。
洛陽朝廷緊急調動大軍向西開拔，意欲鎮壓李源。
但是此時的晉室已是千瘡百孔，北有於秉鴻，東有李法主，西有李源，洛陽朝廷要面對三方包圍。
好在，梁王率部穿過井陘，直逼太原，將於秉鴻拖在并州。
皇帝重新啟用尉遲迥和長孫晟，東擊李法主。
局勢霎時間僵持住了。
可是，在這個時候，又一個消息從南方傳來。
蕭梁後裔蕭統在江陵起兵復國，荊州，蜀中數郡雲集響應。
南陳後裔陳仇晉在會稽起兵復國，吳越數郡依附，南方一日之間和朝廷徹底割裂。
整個天下四分五裂，晉室所掌之地，不過中原數郡，北地數郡，其餘皆陷於敵手。
而此時，洛陽朝廷的大軍卻開向了關中，想要鎮壓李源。
太原郡，榆次。
西南八十里的地方便是清源縣，那裏是於秉鴻的老巢，聚集了十幾萬的兵力。
而在榆次縣外，姜承梟的兩萬黑鷹軍，五萬青鷹軍，三萬揮雲軍，共計十萬大軍全部駐紮在此。
這段時間姜承梟和於秉鴻也交手了幾次，雙方互有勝負，總的來說於秉鴻要比暴匪強多了。
天下各地暴亂的消息傳入姜承梟耳中的時候，他有那麼一剎那的恍惚。
短短的幾日功夫，這晉室居然丟掉了大片的國土，冒出了這麼多的造反勢力。
他的面前掛着一張堪輿圖，是整個晉室的堪輿圖。
天下數郡都被他用圈圈給標註了出來，此刻，他手中拿着硃筆，將吳越之地的數郡全部塗紅，在上面寫了一個『陳』字。
而後，又將荊州數郡，蜀中部分郡縣塗上不同顏色，上面寫着『梁』，緊接着青州、關中、并州、中原，北地、靈武......
最後，他看着洛陽周邊的數郡，自己佔據的北地數郡，關外三郡，不由得露出苦笑。
這才幾日功夫，這天下就快不姓姜了。
「沒想到，你還真是南梁會的主人。」姜承梟看着荊州的『梁』字，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母舅，居然起兵造反了。
以目前天下的情況而言，對他們具有威脅的莫過於關中貴族支持的李源和於秉鴻，江南豪族支持的南陳和南梁。
或許，已經成了氣候的青州李法主也算一個。
粗粗算來，三大世家集團，已經有兩個開始博弈了。
「殿下，關中鷹信！」
南霽雲拿着信件來到姜承梟身旁。
「念。」
「李源借兵吐番。」
姜承梟頷首，果然如此。
他一開始還在奇怪，李源怎麼突然就造反了，而且打敗了左羽衛大軍，原來是勾結了吐番啊。
「這下子，朝廷要吃大虧了。」
姜承梟將硃筆一扔，喝令道：「傳令升帳，諸將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