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哭泣郡守
盧龍縣因為靠近邊疆的關係,城池並不大,顯得很是狹小,直通衙門的官道竟只能容的下兩個人並肩而行。
加之匪患的關係,此刻路上沒有多少行人,一派氣勢萎靡的模樣。
「羅大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姜承梟詢問身旁的羅子文。
羅子文苦笑一聲,解釋道:「殿下有所不知,以往這盧龍縣也是天下商賈北上交易的重要落腳點,雖然比不上長安洛陽,但是在這北地也屬得上熱鬧。」
「只可惜,自從今上征討高句麗開始,百姓吶,都怕被朝廷徵發,於是都南下了,也有一小部分去了關外。後來,暴匪四起,那就更蕭條了,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都上了山當了暴匪。」
「現在留在城中的都是一些老人,幾無青壯啊。」
說到最後,羅子文心中也是凄凄慘慘。
一郡的青壯都逃走了,這地誰來種,郡兵去哪裏招募呢。
姜承梟點了點頭,看樣子河北諸郡的情況比想像的更嚴重。
一行人到了府衙下馬,羅子文為姜承梟準備了接風宴,但是姜承梟看見盧龍縣這幅樣子,哪還能吃得下去,連忙帶領人手開始清理盧龍縣的基本情況。
戶籍在冊的基本上已經有半數不在北平郡,另外一半上山當了暴匪。
郡中的糧食也沒有多少了,僅存兩千石,郡兵不過一千多人。
可以說盧龍縣能撐到現在,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誇獎的事情。
「殿下,情況不太妙啊。」虞慶則拿着北平郡的戶籍造冊,臉色顯得很是凝重。
姜承梟也知道情況不太妙,剿匪可不是簡單把暴匪殺了那麼容易。
如盧龍縣這樣的,一半的暴匪都是原先的百姓,而且大都是青壯年,這些可是珍貴的勞動力,全都殺了,這北平郡沒了人,打下來又有什麼用?
竭澤而漁這種行為要不得。
但是現在問題來了,他手中糧食如果不夠,怎麼能接濟這些難民,讓他們本本分分的回到田野之間勞作呢。
在這個亂世,一張嘴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我們遼東的存糧還剩多少?」
「殿下不可!」虞慶則臉色一變,連忙制止道:「殿下,遼東庫藏中的糧食光用來支撐大軍已經不足,現在三郡都指望着今年能有個好收成,萬不可擅動啊。」
言罷,姜承梟便熄了動用遼東糧食的心思。
「現在朝廷允准撥付給我的糧食一直在路上拖延,我已經寫了三道奏摺遞了上去,只能等朝廷的糧食來了,再來賑濟北平郡了。」
姜承梟負着手,嘆了一聲。
虞慶則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勸那些從匪的百姓回到田野,春種一定要及時。」
姜承梟點點頭,「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並且讓裴將軍和盧龍縣的戶曹去確認那些本地的百姓身份。」
「那屬下也去幫忙,這樣能快一點。」
「好,辛苦你了。」姜承梟拍了拍虞慶則肩膀。
便在此時,羅子文走了進來,與虞慶則打了招呼便來到姜承梟身前。
「殿下,如何?」
姜承梟苦笑,「羅大人可是問倒我了,這情況我也沒法子。」
羅子文道:「殿下,實不相瞞,老夫想請求殿下駐紮在盧龍縣,為了此次的春種,為了北平郡的百姓,希望殿下俯允。」
羅子文的意思姜承梟明白,無非是想讓他在北平郡保護此地,免得他走之後,暴匪再起,破壞生產。
「羅大人,你也知道我是河北招討使,負責整個河北的剿匪事宜。」頓了頓,姜承梟道:「現在河北是個什麼光景,羅大人是最清楚的,若是我留在北平郡,那其他的地方該怎麼辦呢?」
面對姜承梟的反問,羅子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緊接着讓姜承梟手足無措的一幕出現了,只見羅子文忽然跌倒在地,哭喊著,嘴巴裏面吐著陌生的北地方言。
姜承梟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偏生他還不好去斥責羅子文。
首先他哭是因為北平郡的遭遇,他又不是貪生怕死。其次,他這是為了百姓,姜承梟能說什麼。
面對一個老叟如此哭泣,姜承梟只能板着臉怒斥。
「羅大人稍安勿躁!」
他還從未見過一個老人像個無賴一樣撒潑的。
羅子文停下哭泣,嘴角的口水弄得滿臉都是。
「殿下這是答應了?」羅子文欣喜的看着姜承梟。
姜承梟堅定的搖搖頭,「羅大人,此事我不能答應,河北匪患四起,我若是留在這裏,其他地方將會變成人間地獄。當初本王離開洛陽到時候陛下囑咐過,務必清理河北的匪患。」
「不過羅大人放心,只要北平郡出了暴匪,你寫封信給本王,本王一定率部前來剿匪。」
得,皇帝都被姜承梟搬了出來,羅子文還能說什麼。
「如此,多謝殿下。」
羅子文也是個知趣的,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姜承梟都沒有鬆口,那他就是真的不會留在北平郡了。
離開屋子,羅子文嘆息一聲。
「叔父,梁王殿下怎麼說?」羅開道走到羅子文身旁詢問。
羅子文搖了搖頭,「不成,他要離開北平郡。」
「啊!」羅開道慌忙道:「他要是走了,暴匪若是再有起複,這可如何是好?」
羅開道是見識過了梁王手底下軍隊的犀利,幾日便拿下了碣石山的暴匪,只要梁王願意留在北平郡,那麼北平郡必能安定下來。
羅子文搖了搖頭,「他是不會留下來的,一來他是河北招討使,奉命清剿河北各郡的暴匪。二來,我北平郡也養不起梁王手底下的兩萬軍隊。」
「叔父,要不我們讓北平郡的大小官員、百姓,都來請求梁王殿下留下如何?」
「混賬!」羅子文一巴掌抽在羅開道臉上,旋即指着他的鼻子喝罵;「你想幹什麼?你這是逼宮!」
羅子文也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點離譜,連忙道歉。
「是是是,侄兒混賬,侄兒混賬。」
「哼!」羅子文冷哼一聲,「你以為這位梁王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么,宏業六年,我奉命押運糧草進入高句麗,親眼看見此人坑殺了兩萬高句麗的降卒,手段之狠辣令人髮指。」
聞言,羅開道渾身發冷。
「叔父,為何侄兒從來沒聽過這件事情。」
「廢話,梁王什麼身份,他坑殺的降卒是陛下默許的,誰敢在外面亂說。不然你以為,憑什麼高句麗的賤民不敢復國,就是因為此人鎮守遼東,高句麗不敢!」
「你這個蠢貨要是逼迫他,說不得他就會拿你我的性命來祭旗。」
「是,侄兒不幹了。」
羅子文一甩袖子離去。
姜承梟當然不可能留在遼東,不僅因為朝廷,還因為他的戰略問題。
現在北平郡已經被平定,下一步自然是漁陽郡了,目前尉遲敬率領青鷹軍已經進駐了燕山,只等他的命令下達,就會殲滅燕山的暴匪,屆時漁陽郡可平。
但是,姜承梟並不着急。
他跪坐在案幾之後,提筆寫着上奏朝廷的奏摺。
奏摺中首先是告訴皇帝,北方的溪族被打回去了,高句麗也平復了,而且他還剿滅了北平郡的暴匪。
喜報完了,就該提要求了。
首先自然是告訴皇帝,北平郡民生凋敝,急需朝廷的糧食賑濟,幫助難民春種恢復秩序。
其次是軍餉問題,這個姜承梟寫的比較苦楚。
最後就是向皇帝保證,他會一年以內平了河北諸郡的暴匪。
寫完之後,姜承梟用火漆封好,將其交給親兵。
朝廷的奏摺寫完,姜承梟也該準備下一步了,光寫奏摺催促皇帝撥付糧食可不行,還要找一個人。
這時候就體現出朝廷中有人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