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造反（下）
養心殿外是震天的喊殺聲，養心殿內則是死寂的冷清。
皇帝端坐龍榻，目光波瀾不驚的看着手中奏摺，側畔燭火搖曳，彷彿輕輕一吹就要熄滅似的。
奏摺上面說的是青州的事情，亂匪李法主自封魯公，建立朝堂，陳兵濟北郡和朝廷軍對峙。
造反不可怕，可怕的是暴匪開始建立朝堂，這就危險了。
皇帝輕輕放下奏摺，捏著臉部穴位。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小覷這些暴匪了，還是說朝廷軍現在因為養尊處優變得不堪一擊了？
「阿翁，青州的事情，你怎麼看？」
侍立在一旁的阿翁緩緩說道：「陛下心中早已有所打算，何必老奴多言呢。」
「你個老泥鰍。」皇帝笑罵一聲。
便在此時，養心殿的大門『轟』的一聲被撞開，姜承梟帶領着一眾殘存的金吾衛退了進來。
在他們後面，齊王和楊感率領京都衛沖了進來。
「陛下，齊王謀反！」
宇文智及跌跌撞撞的，渾身是血跑到皇帝面前跪下。
他心中那個恨啊，原本打起來他想第一時間逃的，哪想到姜承梟死死的抓着他，口中喊著『好兄弟我保護你』，現實卻是拿自己當擋箭牌。
齊王走到養心殿中，看着那個已經起身看着自己的皇帝。
「父皇，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
齊王拱手一禮，身後的京都衛迅速架起手中弓弩，對準了皇帝。
皇帝嗤笑一聲，「晾兒，你現在也學會了掩人耳目啊，朕何曾要你來救駕的。」
齊王淡淡道：「蕭妃謀害父皇，此事天下皆知。」
皇帝臉龐氣的扭曲，指著齊王喝罵：「狼心狗肺的東西，弒君之罪，你擔待的起嗎！」
楊感道：「蕭妃勾結武都王霍亂宮闈，欲行刺陛下，齊王殿下救駕及時，但是陛下已經危在旦夕，弒君的是武都王和蕭妃！」
姜承梟張了張嘴，這怎麼還扯上他了。
「楊感，你父曾是右相，朝廷柱石，沒想到你卻是犯上作亂的賊子，你對得起君上對弘農楊氏的恩澤嗎！」姜承梟一抹臉上的血，指著楊感破口大罵。
說起這個楊感就是一臉的憤怒，不過他沒時間在這裏和姜承梟扯這些。
「殿下，當務之急是拿下皇帝！」楊感道。
齊王點點頭，看着皇帝，緩緩說道：「請父皇下詔，允許兒臣剿滅叛賊姜承梟、蕭妃、三皇子！」
「你想造反嗎！」皇帝怒拍龍案。
「兒臣沒有造反，兒臣是在剿滅反賊！」
皇帝氣笑了，「晾兒，你覺得你已經勝券在握了么。」
「父皇，京都衛已經控制了皇宮。」
這時候，姜承梟緩緩走了出來，橫刀緊握。
「想謀害陛下，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姜承梟在賭，賭皇帝不可能沒有佈置後手。
因為先前皇帝已經接到了齊王謀反的密報，他不可能沒有準備。
不然，姜承梟豈會幹脆的答應皇帝，今夜守在養心殿前。
可是，皇帝到現在也沒出手，這讓姜承梟有些惴惴不安。
「那你就去死吧。」齊王面色猙獰，退後一步，身後的京都衛沖向姜承梟。
咽了咽口水，姜承梟楞是一步沒退。
他現在已經退無可退，不管是投降還是抵抗，都是死路一條。
南霽雲和蒯嗣羽沖了上來保護在姜承梟身前，殘存的金吾衛都是一群繡花枕頭，早就嚇得蹲在地上。
讓姜承梟意外的是宇文智及居然也拿着刀砍了上來。
「好兄弟！」姜承梟沖着宇文智及喊了一聲。
宇文智及嘴角抽搐，他也不想拚命，但是現在也沒了別的辦法，皇帝死了，宇文家第一個受到清算，到時候他也逃不掉。
皇帝看着在人群中奮戰的姜承梟等人，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便在這時，養心殿外突然湧進來大批士卒，看他們的甲胄服飾，乃是左羽衛！
只見一名大將手中橫刀冷光閃爍，硬生生的殺出一條血路，此人正是左羽衛副將宇文禪師！
一番激戰，京都衛大敗，齊王和楊感被宇文禪師生擒。
「怎麼可能，你們怎麼會這麼快趕過來。」齊王難以置信的看着宇文禪師。
十二衛大軍平日裏是不駐守在洛陽的，而是駐守在城外的軍鎮，他們此番造反就是利用京都衛守衛宮城的便利，想要一舉得手，可是左羽衛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是朕調遣他們過來的。」皇帝冰冷的聲音傳來。
齊王身子一震，「你早就知道了，那為何要等到現在才動手。」
「奸行未露，法以何行。」
齊王面色死灰，跪在地上低着頭。
在姜承梟看來，這就是一副敗狗的模樣。
旋即，姜承梟又看向了宇文禪師。
皇帝果然準備了後手，暗中調遣了左羽衛過來。
他一開始就覺得不對勁，皇帝不可能不知道憑藉金吾衛是不可能守得住養心殿的。
原來如此啊。
「為何謀反？」皇帝冷聲問他。
內心中，皇帝已經心如絞痛，長子剛死沒幾天，次子居然謀反。
「為什麼？」
齊王絕望的笑了。
「父皇不是最清楚的么。」
「你在胡說什麼！」皇帝怒了，感情你謀反還是我的錯？
見狀，姜承梟趕忙站出來，拱手道：「陛下，宮中仍有京都衛作亂，臣去抓捕他們。」
接下來就是皇帝和齊王之間的父子談話，這種事情，姜承梟可不願意摻和。
「去吧。」皇帝疲憊的揮了揮手。
姜承梟帶着南霽雲、蒯嗣羽以及一部分的左羽衛離開了養心殿。
走出去之後，姜承梟長舒口氣，今天真的是太危險了。
「你們速去抓捕作亂的京都衛！」姜承梟招呼身後的左羽衛。
「是！」
待左羽衛走後，姜承梟才帶着南霽雲二人慢慢悠悠的晃蕩。
宮階之下全都是屍體，血跡撒滿了台階。
一腳踩上去，尚未凝乾的血跡在地上留下血腳印。
「主上，沒受傷吧。」南霽雲擔憂道。
姜承梟搖了搖頭，「沒有，你們保護的很好。」
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他的手臂就被劃破了不少的傷口，不過那些只是小傷，算不得什麼。
相比較今天的刺激，小傷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有一點姜承梟想不明白，為什麼皇帝要等待齊王殺進來才動手呢。
絕不是皇帝說的『奸行未露，法以何行』，兒子造老子的反，這可是醜聞，是臣民對皇帝質疑的談資！
姜承梟總覺得，皇帝今天等的不是齊王。
難道是關中貴族？
想到這裏，姜承梟搖了搖頭，看着漫天的繁星。
「霽雲，吩咐下去，最遲一月以後，我們一定要離開洛陽！」
哪怕背負着被朝廷通緝的命運，他也決不能留在這裏了。
「是。」
養心殿，此刻只剩下了皇帝與齊王二人。
「是誰讓你這麼做的。」皇帝看着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的兒子。
曾幾何時，他的的確確看好這個兒子，可是他太輕浮了，而且智略不足。
將他冷落在王府，既是懲罰，也是希望他能明白自身的缺點。
「我不是說了嗎，是你啊。」齊王慘笑道。
「混賬！」
皇帝一巴掌甩在齊王臉上。
齊王笑的更加的放肆了。
面對狀若瘋癲的兒子，皇帝感到了心痛。
「姜晾！」皇帝怒吼，「你說不說！」
「父皇，大哥已經死了，將來等姜昫繼位，兒臣還是難逃一死。漢王叔的血，還沒流干呢。」
皇帝臉色一白，他現在可以確定了，齊王真的是自己想要謀反，並沒有被誰蠱惑。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心痛。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朕都還沒決定的事情！」皇帝痛心疾首。
齊王慘淡一笑，「不過早晚罷了。」
他早就看開了，父皇根本看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