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房子蓋之死
上官狄從沒有想過身份高貴，此刻名聲遠揚的趙王世子能記住他。記住一個曾經在大林寺為難出家人的小小長安縣尉，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酒肆中，姜承梟獨自跪坐在一邊，身前桌案上放着茶水。另一邊上官狄與其好友房玄澡跪坐在一起。此刻房玄澡的酒意已經消退，整個人變得清醒起來，他時不時的偷摸打量著這位趙王世子，琅琊郡公，今上稱讚宗室翹楚的姜承梟。
火燭光亮雖然不夠清晰，但是也能讓其大致看清楚姜承梟的樣貌。唔，但從其俊秀的面容來看不像是一位敢用五千人對抗二十萬突厥大軍的存在。不過人不可貌相這個道理房玄澡還是明白的。
相比較房玄澡，上官狄的心思就要複雜多了。那日此人對自己的勸導讓他如獲新生，現在辦案或許會惱怒，但是絕不會如此前一樣，遇見什麼不平之事就斤斤計較。正如他說的那樣，留着有用之身為國為百姓。
有時候上官狄也會自己沉思，要不是那日這位世子在大林寺勸了自己，他又怎麼能抓住於叔玉等人呢。
「兩位可看清楚本人樣貌了，是比二位多長了兩隻手還是兩條腿啊？」姜承梟笑着打趣。
他一直很看好上官狄，尤其是很喜歡藉著上官狄的手去做一些自己不能直接出面的事情。截至目前為止，他於上官狄之間的合作很愉快。雖然，上官狄可能並不知道這些事情。
聞言，上官狄頓時不好意思的笑笑，這麼偷偷打量別人確實不太禮貌，他歉疚道：「此前在下一直想要當面感謝世子在大林寺對在下的一番勸導，不想再見會以這種方式，懷英實在慚愧。」
房玄澡微微一愣，原來懷英一直說的那個勸導他的貴人就是趙王世子啊。他當即抱拳道：「世子，此次是在下醉酒衝撞了您，還請世子不要遷怒懷英，在下願意向世子低頭賠罪。」
「兩位言重了，算不得什麼衝撞一說。」姜承梟輕描淡寫的揭過這一篇，轉而笑着對上官狄道：「說起來現在上官縣尉也算是名聲遠揚啊，湯疾一案多虧了上官縣尉查出證據，不然可就麻煩了。」
上官狄頓時臉一紅，如實道：「不瞞世子，其實在下能查出證據多虧了長安的正義之士提醒，在下不過是出了綿薄之力罷了。」
這麼誠實的上官狄讓姜承梟稍微楞了楞，這人心眼可太實在了，那事兒只有他一人知道，不說出來誰又會知道呢。看樣子此人不僅是個能吏，貌似還是個忠吏呢。
姜承梟彷彿不知道那事就是他自己乾的一樣，說道：「上官縣尉謙虛了，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朝廷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但是也不會忘記任何一個忠直的有功之人。現在上官縣尉還要不要尋死覓活了？」
最後一句話讓上官狄大囧，他不由得嘆氣道：「在下並未隱瞞世子，湯疾大人的案子，在下能查到證據確實是長安正義之士相助。至於尋死覓活一事，自從聽了世子的一番勸導，在下再也沒有想過。」
可不是么，自己一死，父母何人恩養？
不僅實誠，還是個死心眼的。姜承梟心裏暗忖，隨後笑道：「如此甚好，上官縣尉只要能保持這份赤子之心，將來必定會位列朝堂，為君分憂，為百姓打抱不平。」
上官狄對姜承梟這樣的和善態度感到很不可思議，在他的印象中這些權貴二代何曾給過他們這些小差役半個眼神。上官狄當即道：「將來若真如世子所言，懷英一定不會忘記大林寺前世子的勸導。」
姜承梟笑着擺擺手，嘆道：「其實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有很多的事情我也無能為力。正如上官縣尉有時候面對權貴無能為力一樣，在下也是一樣的。但是，這並不意味着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我們只要盡全力去做，不管最後成功與否，都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百姓對我們的信任。」
上官狄重重點頭，他現在做的不就是這樣的事情么。哪怕面對的是權貴也要竭盡全力去做，就算最後無法改變，但是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吃的這碗飯。
「既然世子如此心腸，懷英在此有一事想求世子！」說着，他納頭一拜。
房玄澡彷彿意識到什麼，當即伸手拉他，言道：「懷英不可，那件事怎麼能麻煩世子。不過是一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不可。」
上官狄也知道他與這位趙王世子不過泛泛之交，那件事對方不太可能會答應，但是正義之心以及對好友的同情，還是讓他邁出了這一步。於他而言，能幫助自己的唯有這位世子。
就算只有半成的機會他也不會放過。
姜承梟輕輕捏了捏衣角，不動神色道：「上官縣尉但說無妨，若是我能幫你的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他很想知道上官狄會求他什麼事情，如果是為私事，那麼此人不過爾爾。如果是為了公事，那此人倒也不失投資的價值。
上官狄直起身子，指着他身旁的房玄澡道：「世子，實不相瞞，今夜我這位好友之所以會醉酒衝撞您，全是因為宇文化及之故！」
「哦」這倒是讓姜承梟驚訝了，怎麼會扯上宇文化及。
「請細細道來。」
聞言，上官狄看着房玄澡，「玄澡，將事情告訴世子吧。如今這長安能幫你的唯有世子了。」
見此，房玄澡嘆了口氣，他的這位好友還真是天真。儘管這位世子表現出來的樣子很是禮賢下士，但問題是對方可是宇文化及，難不成這位世子真的會為了他這個陌生的小人物而去得罪一名權貴？
「說吧玄澡，否則伯父的仇如何能報！」上官狄催促。
房玄澡頷首，朝着姜承梟認認真真行了一禮，而後道：「不知世子可知道右驍衛大將軍房子蓋？」
姜承梟點點頭，「當然知道，二月突厥烽火忽至，陛下共派遣了左右驍衛共十萬大軍出征，房子蓋將軍率領的就是右驍衛。雖然房將軍因為太過冒進被東突厥可汗埋伏，戰死在連谷戍，但是他為晉室做出的犧牲在下豈能不記得。」
「世子也認為是家父無腦冒進才會戰死在連谷戍的么。」房玄澡悲痛道。
「家父？」姜承梟一怔，而後看着房玄澡。
上官狄點頭道：「世子，在下這位好友就是房將軍的獨子，姓房名舍字玄澡。」
姜承梟點點頭，問道：「聽你的語氣，似乎房將軍戰死另有隱情？」
他不由得想起了宇文化及，因為此前這二人提起了宇文化及，而且宇文化及此次也隨着右驍衛一同出征。不過因為右驍衛全軍覆沒的關係，宇文化及便早早的逃回了長安。
這兩者之間難道有關係？
此時，房玄澡暫時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緩緩解釋道：「右驍衛全軍覆沒之後，家父身邊的一名親兵死裏逃生回到長安，將個中內情告訴了在下。」
「家父當時擊退了都藍部突厥人馬之後，本想穩固防線逐步推進，但是宇文化及貪功冒進，擅自率軍迎擊前來引誘的突厥，當時宇文化及被包圍在連谷戍，逼迫家父不得不去營救，這才中了東突厥的奸計，右驍衛也是因此全軍覆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