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沂口突厥（一）
賀若珘點名讓他說話是有點出乎姜承梟意料的，一開始他以為自己這個驃騎將軍應該是個打醬油的角色，但是這幾天下來，賀若珘確實是讓他率領兩千輕騎，並沒有對他有掣肘什麼的，又讓他有些奇怪，難道是他理解錯了趙王的意思。
姜承梟沉吟片刻，道：「不管此時土城縣有沒有被拿下來並不重要，此時我們需要做到兩點，第一是重新奪回婁煩關，斷絕突厥離開婁煩郡的後路，第二點是要弄清楚突厥的目標在哪裏。」
賀若珘頷首，道：「第一點可以考慮，第二點說了等於放屁，我們當然要弄清楚突厥的主力部隊在哪兒，總不能大家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吧。」
「哈哈哈.......」眾將因為大將軍的話紛紛笑出聲。
姜承梟沒有因為眾人發笑而臉色有所變化，糾正道：「大將軍理解錯了末將的意思。」
「哦，你說說本將哪裏理解錯了。」
姜承梟對着他行了軍禮，走到堪輿圖前，指著靜樂縣以北的土城縣說道：「土城縣四周都是山脈，拿下這座縣城對於全軍大部分都是騎兵的突厥來說並沒有多大益處。土城縣並非什麼大縣，並不富裕，突厥人對這座縣城的興趣並不大，他們如果從土城縣進軍，那麼目標一定是南邊的醇孫縣，以此地為跳板進入太原郡搶奪財物。」
堂中安靜下來，不少人重新打量了一番這位姜驃騎。
賀若珘沉默片刻，道：「有這個可能，突厥人此番南下就是為了掠奪財物，真正的富縣都聚集在太原郡，你這麼說也能說的過去。」
「如果突厥人沒有從土城縣進軍呢？」一名亞將問道。
姜承梟想了想道：「突厥人從土城縣進軍的可能性有七成，因為他們一旦從這裏進入雁門郡，那麼將會走一馬平川的平原，這條狹長的平原直通太原，可能性非常大。但是也有另一種可能，突厥人有可能南下進攻靜樂縣，這裏更加接近太原。」
「一條路適合騎兵行軍，一條路屬於近道，這就是末將的想法。」
他的猜測都是基於一點，即突厥人的目標是太原。因為太原的富庶是其他縣城的幾倍，如果突厥深入南下，不可能不會將太原當成目標。
賀若珘沉吟片刻，當即吩咐道：「姜驃騎，趙將軍，薛將軍，命你們三人各率本部兩營人馬，星夜行軍，務必要在明日天亮趕赴沂口縣駐防，一定要阻止突厥人進入太原郡。」
沂口縣屬於婁煩郡與雁門郡邊界線上的一座縣城，這裏也是建在平原地帶上的縣城，突厥人若是走平原，一定會經過這座縣城。賀若珘則穩坐靜樂縣，兵分兩路，不管是那一路先發現了突厥人，另一邊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支援。
當然，這還沒有結束，賀若珘又道：「韓將軍，你領一萬人奔赴婁煩關，務必給本將奪回婁煩關，斷絕突厥人逃脫的後路。」
「是。」
眾將領命，紛紛退下。
回到自己的營帳，姜承梟取出一份堪輿圖，這份地圖是賀若珘給每個領兵的將軍拓印的那一份，上面只是簡單的標註了幾座山，一條彎彎曲曲的河流，以及幾座縣城大致的位置。
他大概測量了一下靜樂縣到沂口縣之間的距離，按照他的兩營輕騎速度，明日天亮就能抵達。
「讓兩位校尉都來大帳議事。」
賀若珘給了他兩營輕騎，手底下有兩名校尉，這兩名校尉負責傳達他的將令給下面的旅帥和隊正。
不多時，兩名校尉趕過來。
「將軍。」兩名校尉進入大帳，對着姜承梟躬身一禮。雖然他們覺得姜承梟是來鍍金的，文文弱弱的也沒什麼武力，但是既然大將軍讓他統領輕騎，那麼他們自然不會多說什麼。軍中上下尊卑有序，至於「不服」，那是丘八乾的，真正的軍人從來都是服從上級的命令。
姜承梟道：「輕騎營的所有兄弟現在立刻收拾行裝，輕裝簡從，帶足三天的乾糧和清水，我們要在天亮之前趕赴沂口縣。」
毛校尉道：「將軍，突厥人在沂口縣嗎？」
姜承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這不是你該問的，如果你有問題現在就提出來。」
毛校尉咽了咽口水，沒敢質疑，跟着另一名校尉離開大帳。剛一出大帳，毛校尉立即冷哼道：「好大的臭架子，夜間行軍何等危險，他難道不知道嗎。」
另一名校尉姓衛，他說道：「他是將軍，我們聽他的就是，出了紕漏也是他負責。」
兩人沒走幾步，迎面遇見兩位將軍，正是此前大帳內的薛將軍和趙將軍，二人趕忙行了一禮，隨後下去傳達姜承梟命令。
得知薛將軍與趙將軍前來商議軍務，姜承梟連忙將兩人請進大帳。薛將軍三十多歲，長得魁梧壯實，手底下的兩營人馬是重騎兵。趙將軍手底下的兩營人馬是步卒，兵種方面，賀若珘倒是給他們安排了齊全。
趙將軍道：「姜驃騎，我手底下的步卒行軍肯定跟不上你們，所以我與薛將軍商議了一下，輕騎營先行，步卒居於中部，趙將軍率領重騎兵跟在最後。姜驃騎以為如何？」
薛將軍道：「要在明日抵達沂口縣，我們只能順着河流向東而行。」
姜承梟略作沉吟，隨後道：「我仔細想過，若是我們三人分兵而行，一旦在前往沂口縣的路上遇見突厥兵馬先天不利。我的意思是打亂人馬重新編製，等我們抵達了沂口縣在恢復，二位以為如何？」
薛將軍與趙將軍二人想了想，這樣做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反正抵達沂口縣就重新恢復原樣，不算擅動兵馬構成，兩人欣然同意。隨後三人就混合兵馬作了一番商議，最終決定讓姜承梟帶領一營重騎兵和一營輕騎兵先行，剩下的一營輕騎兵居中負責傳遞消息。
做完這一切后，姜承梟又讓人在靜樂縣找到一位熟悉夜間山路的中年漢子，以朝廷的名義徵調其帶路。
還未入夜，姜承梟一馬當先，帶領兩營人馬順着河流，往沂口縣而去，在其身後跟着一千輕騎兵，一千重騎兵。由於河流兩旁的道路狹窄，僅能容納兩馬并行，因此行軍必須要有條不紊。
而為了確保前方的安全，姜承梟派出十名輕騎斥候向前方探索三十里，每回來一名斥候，姜承梟會立即讓另一名準備好的斥候接班。
他這是第一次打仗，說不緊張是假的，因此他將自己所有能想到的隱藏危機都盡量扼殺。在這其中，最大的危機就是情報工作，打仗的情報工作若是不做好，等於將自己的半條命給送了出去。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一隻只火把亮起，彷彿在黑暗的河流邊上畫上了一條橘紅色的線條。
這一夜姜承梟精神高度緊張，餓的時候大餅就著清水隨意的啃了兩口充饑。這個時候還沒有發酵技術，大餅都是死面做成，又硬又難吃，不過好在分量夠足，正是充作乾糧的不二之選。
一夜無事，在天邊剛剛泛起魚白之時，他們抵達了平原地區，向北的三十裏外就是秀容縣，距離沂口縣已經不遠了。
然而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咚咚咚」的震動聲，姜承梟臉色一變，這是騎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