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草原之變（下）
突厥南下的路線有很多，但是直插中原腹地的有兩條最好的路線，這也是處羅在南下劫掠了這麼多年得出來的經驗。
定襄郡，大利縣，此處是大晉北方的四大軍鎮之一。這裏是突厥南下首當其衝之地，這兒也是讓柔然，突厥屢次三番碰的頭破血流的一座堅城。
大利縣的守將名叫於罕，今年三十多歲，出身關中貴族於家。前幾日族中來信告訴他，今上擼掉了家主的爵位，全家都被打發去了太原，這着實讓他苦悶不已，他已經不想待在這邊塞吃沙子了，沒有家主，他要怎麼樣才能調回長安啊。
像往常一樣，於罕每日都在城樓上巡邏。當然大多數時間他都不會出現，因為趙王擊敗了突厥，他不覺得突厥這段時間會南下劫掠，更重要的是今年北方這場暴風雪，讓他們大利縣也遭受了重創，將士們有不少都被凍傷。
轟隆隆！
突然前方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那是一種沉悶的震動聲，彷彿一下下的撞擊在每一個守城將士的心中。於罕抬目望去，只見前方烏壓壓的一大片，冰雪覆蓋的天地中出現一道長長的黑線，那道黑線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大利城推進。
於罕瞳孔地震，嘶聲力竭的大吼：「戒備！突厥人來了！」
咚咚咚！
一聲聲警戒戰鼓聲響起，迅速傳遍整個城樓，守城將士們立馬動作起來，滾木雷石被運上城樓，城后的投石機快速裝填。床n-ǔ兵在城后準備，一隊隊弓箭兵迅速登上城樓，張弓搭箭等待守將於罕的命令。
於罕攥緊了手中長刀，眼睛死死盯着突厥兵與大利城之間的距離。正當突厥兵馬進入射程範圍以內之時，其騎兵方陣突然作鳥獸散，宛如漫天星一樣，每騎之間的距離拉的非常大。
「這些賊娘的想幹什麼？」
於罕藏於頭盔下的濃眉皺在一起，十分不解的看着那些停留在射程以外的突厥兵。他連忙轉頭找了幾名斥候，將其放出去觀察突厥兵數量，不一會兒斥候回來告訴他，突厥大軍在三萬以上。
「三萬！」
大利城的守軍只有四千，怎麼可能抵擋的住三萬突厥大軍，於罕對着傳令兵道：「快去榆林城求援，點燃烽火台警示太原。」
傳令兵得令而去，於罕憂心忡忡的看着那些逐漸聚集的突厥大軍，心中悄然盤踞著一絲不安定。
突厥大軍就這樣像是狼群一樣蹲在大利城之外，他們也不進攻，就這樣在城外晃蕩，偶爾也會射來一兩根箭矢向大利城的將士打打招呼。
這種情況於罕往年不是沒有遇見過，不過那個時候突厥大軍都是直接狂奔過來攻城，根本不管其他，怎麼這次這麼反常，難道他們想要夜襲？
一夜過去，斥候回報，城外的突厥大軍還在增加，現在已經超過了五萬人馬。於罕這次徹底慌了，連發兩道求援文書分別遣往榆林和九原兩處。
在第三天夜裏的時候，突厥大軍突然動了，隨着一根根箭矢從黑夜之中飛向大利城，於罕連忙召集兵將予以還擊，雙方城上城下互相盲射了一波箭矢。
隔天，城下可見一些突厥人屍體躺在地上。這麼連續騷擾了大利城三次，於罕終於忍不住，再次向九原和榆林發出求援文書。
但是對方依舊是石沉大海，沒有半點回信，等到第四天的時候突厥大軍全軍出擊，黑壓壓的一片圍攏上來，半天功夫就將大利城圍個水泄不通。雙方爆發激戰，突厥人採取了最簡單最直接的攻城戰術，用人頭堆。
不管滾木雷石，亦或者是箭矢床n-ǔ射死多少人，立馬會有人補上缺口，只有四千人的大利城根本守不住，堅持了一天的功夫，突厥大軍破城而入，於罕率殘軍逃往善陽。
另一邊，榆林城下，將近四萬突厥大軍正在與榆林城將士對峙。都藍騎在戰馬上，手中拿着一顆晉軍斥候的頭顱，他的目光森冷無比。都藍的父親就是東突厥的處羅可汗，按照事先的安排，榆林城這邊由他負責。
「就算拿下了榆林城，我們的勇士也什麼都得不到，除非能打入中原。不然，我們的勇士就白死了。」都藍說道。
左都侯碑善說道：「王子，我們的目標可不是榆林關，只要二王子那邊能拿下來大利城，咱們的任務就完成了。」
都藍冷哼道：「他好歹還吃了點肉，我的部族這幾天在這兒可凍死了不少，結果什麼都拿不到，你覺得這公平嗎？」
「這……那王子的意思是？」
都藍眸子中閃過一絲冷光，「不管父汗和伊剎邪怎麼商量的，但是我不能在這裏浪費勇士們的體力。你不要勸我，咱們拖住榆林晉軍的任務早就已經完成，這麼多天他要還是拿不下大利城，還不如去死。」
碑善無奈一笑，「王子，我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等待二王子那邊的消息就好，這次讓他先佔一點便宜就是了。」
都藍嘿嘿一笑，玩味道：「碑善，你別忘了父汗交給我的任務，我衝動一點，鬧得動靜大一些，不是更有利父汗那邊嗎。」
「可是，可汗的命令是讓二王子攻入定襄郡，讓咱們保存實力，等候命令啊。」碑善蹙眉。
「哼，碑善你謹慎小心的性格真是像極了那些漢人，沒用的東西，不配成為突厥勇士。」一而再再而三勸不下碑善，都藍也有些冒火了，當即喝罵。
碑善道：「王子，我不是綿羊，我只是在嚴格執行可汗的命令，還請王子不要逼我。」碑善嚴肅起來，既然可汗只命令他駐軍在這裏牽制榆林城的守軍，那麼他就會嚴格執行命令。
都藍眼神不善起來，冷聲道：「若是我一定要動手呢？」
氣氛突然有些凝固，碑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是小小的左都侯，眼前這位是大王子，他好像還真不能僅憑可汗的命令就能將其限制住。
碑善沉默片刻，只得無奈道：「大王子，還請不要誤了可汗的計劃。」
聽見這話，都藍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他知道碑善屈服了。都藍轉身對着一名突厥傳令兵道：「傳我命令，大軍攻城！」
四萬突厥大軍驟然行動，騎兵快速沖向榆林城，突厥人擅騎射，馬上一輪輪箭矢配合著移動的戰馬快速進軍。
榆林城的守軍也不是吃素的，因為都藍兵圍榆林的時間要比大利城更早，他們早早的就得到了來自銀城的援軍，城中將士有兩萬之眾，因此反擊起來絲毫不慌。
榆林城守將陳景有條不紊的組織著士卒堅守城池，相比較眼前的困境，他更擔心九原以及大利城。這次突厥的行動實在是太奇怪了，圍了這麼長的時間才攻擊，讓人想不透其到底想幹什麼。
就在這時候，一名親兵奔上城樓，將懷中拿出密信交給陳景。打開密信，只見上面寫着：大利城已失，突厥大軍長驅直入榆林郡，直奔富昌縣！
陳景眼前一黑，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一旦讓突厥騎兵攻下富昌縣截斷糧道，那榆林城不就是孤城了么，那時候就算突厥人不攻打自己，城中兩萬將士又該怎麼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