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情

求情

()悠悠的笛聲從琉璃亭中散開,順着程天池碧綠的荷葉飄散開來,已然登基兩年的蕭宏十分隨意的坐在皮裘上慢慢的飲一杯女兒紅,胭脂一般濃艷的酒水沾染到他的薄唇,烏黑的眉下那雙鳳眼微斂,在玉白的臉上畫出兩彎細細的墨痕。www.niubb.NET牛bb小說網

他的皇兄,真是越來越出色了,蕭楠恍惚的想,只是當年皇兄離營那種似笑非笑乍暖還寒的意味兒就深深的殘留在他的骨子裏頭,這些年越發的厲害了,誰也不曉得皇上的笑是怒還是喜,等着你的是陞官發財前途無量還是抄家滅門株連九族。

皇兄眼裏依舊有暖色,只是那種暖色,他不敢再去想有多暖,是微微的還是醇厚的,或者,乾脆就是清晨薄霧,雖遮了眼,不過也是瞬息的那薄薄的一層罷了。

蕭楠想起漠北那個風姿綽約,金戈鐵馬的男人,心裏的愧疚海浪一般的拍打翻湧上來。身邊細細的荷塘清風也變得惱人了。

蕭宏抬頭望着他,笑道:

「韓王殿下煩什麼呢?」

抬起頭,他又變成往日熟悉的大哥了,蕭楠看着他有些發愣。蕭宏眼中居高臨下的陶侃慢慢的浮出來,他空閑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理著腰間的絲絛,他穿了一身素服,腰間這個絲絛過於色彩斑斕實在太過扎眼,蕭楠乾笑一聲,轉移話題:

「皇兄這絲絛真是漂亮,不像是御制」

蕭宏似有若無的提了下嘴角,隨意答:

「哦,阮美人送的,你喜歡?賜予你了」

蕭楠嘴角一抽,尷尬萬分

「弟弟還是不要了,這皇嫂送皇兄的東西…..」

蕭宏嘿的樂了一下,坐直身體,饒有興味的將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

「我倒忘了,韓王居然也長大了」

這句居然說得十分唏噓,九五之尊的臉上就浮現出一種柔情感傷。蕭楠心裏一熱,聲音也略帶些無賴:

「大哥,弟弟這次也算西南大捷吧?」

蕭宏笑開,點頭道:

「對對對,果真大捷,韓王調度有功,封地內治理的也好,怎麼?跟朕討賞來了?賞個王妃怎麼樣?」

遠離朝堂的韓王蕭楠臉皮遠遠沒有官場的人厚,當場被自家大哥打趣得滿臉通紅,也不曉得圓滑的周旋,只是乾咳了一聲,強頂着冒煙的大紅臉道:

「不是韓王要皇上封賞,是要弟弟跟大哥討」

蕭宏一抬眉毛,略有些驚奇的望着他:

「什麼稀罕物?」

蕭楠頓了頓,明亮的虎目沉靜了下來:

「弟弟….弟弟請皇兄准許藍帥燕菡回京」

蕭宏嘴角邊上的笑意慢慢的退了下去,蕭楠趕忙跪在地上:

「陛下,長公主已經有四年沒有見到自己家孩兒了….何況,何況杜越將軍也鎮守沙場,杜家父子為我東臨鞠躬盡瘁,藍帥當年忤逆聖上,是…是弟弟的不是,唉,這些事兒我也一時說不清楚,都是我的錯…..」

蕭楠突然一抬頭,渴切道:

「皇兄,弟弟這兩年日日睡不好覺,藍帥征戰沙場捨生忘死,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回京,皇兄….瓦剌都快被他打散了,幾次受重傷,我看着….皇兄…」

蕭宏默不作聲的微微用兩隻手指尖轉動着玉白的酒杯,晚霞一般色澤的女兒紅微微蕩漾,他如今已經十八歲了,時過境遷這麼多年,朝堂上起起伏伏,翻雲覆雨。年少時候再多的憤恨,難堪,猜忌,溫柔和不舍,或者還有喜歡和憐惜,忘,自然是不會忘的,只是回首看來未免有些模模糊糊,恐怕留下給他最鮮明的不過是畏寒體虛的疲勞,和如影隨形的骨痛。

坐上皇位,不講什麼真心。

後宮如今這麼多人,有的是他為了更好和某些家族勾心鬥角帶進來的,有的是獎賞有功之臣抬他們做皇親國戚,再沒有當年那些糾結。

談笑自若,免不了無情。

謝沫兒高居后位生了個公主,阮美人馬上就要失了皇寵,寧才人嶄露頭角,雪嬪承歡伴駕已經有三日,她名下有長皇子。

後宮已經完全的變成棋局,朝廷還有些是他真心待的,不過也是臣子。

這四年,就是這樣過的。

離開十九,離開情感,也離開麻煩。

他不再關注他,父皇,母后,謝家,所有人都不會再關注他,蕭宏的目光注視着微微搖晃的酒業,這樣過挺好的。

蕭楠急迫的叫了一聲:

「皇兄」

蕭宏嘆了口氣,這弟弟到底是個神還是個魔,當年他不能得罪雲家遂了韓王的意,也正好順應時局,做了做好的選擇,不能怪他。如今他又來這樣,他還要兄友弟恭,不能因為小事拂了弟弟的面子,依舊不能怪他。

蕭楠窺視了一下蕭宏的臉色,一咬牙,露出哀哀的表情來,跪爬幾步,趴在自己大哥膝頭,蕭宏愕然。

有人一步跨入亭間哈哈大笑

「哎呦,這是唱哪出啊?二皇兄?」

蕭楠唰的一下站起身來,惱羞成怒,吼道:

「小瑞,你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蕭瑞也不惱,一躬身,長袖弗地,一派瀟灑:

「臣弟見過皇上,見過二皇兄」

蕭宏笑道:

「捨得書院?」

蕭瑞嘻嘻笑道:

「好容易二皇兄回京,陛下您必定賜宴,臣弟怎麼能錯過呢?」

蕭楠哼道:

「原來本王還不如兩盤菜!」

兄弟俱歡。

當晚,蕭楠大醉留宿熙豐殿,臨睡前還不忘拉着蕭宏念叨。

那夜,蕭宏還是翻了雪嬪的牌子,美人纖腰如練,媚眼如絲,素手大膽的挑開蕭宏的前襟,嬌聲道:

「陛下~」

蕭宏突然覺得有些煩躁,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合上眼睛:

「雪兒,朕有些累了」

雪嬪略有些不滿的十分嬌俏的嗯了一聲,貓一樣伏在他身側不作聲了。蕭宏的確累了,那些本以為已經斬斷的情感已經遺忘了的往事,翻滾著湧入他的腦海,心臟一點一點的麻痹疼痛。好像他丟掉的東西,並沒有丟掉,只是因為一道旨意封鎖在邊疆了。

而這道旨意將要被另一道旨意打破,它就靜靜的躺御書房的桌子上,招藍帥燕菡入京封賞。

這件事本來都要成了,可是第二天,旨意突然改了,准藍帥進京探母。下了朝,蕭楠滿腦子的疑問,下午趁個空入宮,逮住了冬雪

「公公,怎麼回事?藍帥為什麼只探母?皇上不....」

冬雪嘶了一聲;

「王爺啊,您噤聲...現在是聖上了,可不能這麼着,咳,再說這是兩個人的私事....您也就盡人事聽天命吧」

蕭楠恨恨的一跺腳

「當年要不是老子會錯意插一腳,我他媽的犯得着這麼上趕着么我!」

冬雪嘆了口氣

「不是奴才多話,您也別自責了,這都四年了過了,陛下也登基了,後宮多少美人?個個拔尖兒啊,公主皇子都有了,當年....當年還能有什麼剩下呢?」

冬雪說完打個拱退下,蕭楠一個人站在花園裏,一身沉寂。有多少次,他看見燕菡在城下劈殺,回來后就一個人坐在帳子燃著油燈里裹傷口。

大哥走了,他沉默了不少,也不再笑了,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在西疆,沒有人不懼怕他,因為他就是軍令,就是軍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有特例,鐵血無情到刻板可怕。

有時候看見他一個人端著飯碗吃飯,蕭楠就想掉眼淚,現在他還能清晰的回想起他一個人站在古原夕陽里望着京城方向的樣子。

他打了那麼多勝仗,上了那麼多請求回京的摺子,公的私的都算上,皇兄都沒給半絲兒的迴音,長這麼大,蕭楠從來沒發覺蕭宏如此無情過。默默的坐在假山的圓石上,蕭楠閉上眼睛,這不是第一次他請求皇兄讓燕菡回京了,只是他沒想到,當面請求居然也就是這個效果而已。

半個月之後,聖旨到西疆,燕菡當天策馬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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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明暗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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