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才

火焰城外，一處已經初具規模、坐落在溪流旁的農莊中，古爾波看着手中一疊厚厚的名冊，發愁的望向九頭，道：「九將軍，大王這不是給我出難題么？這些人可都是曾經的暴民，我手頭又無兵馬，如何安置管理得了？」

六丑已經將麾下重新設置了軍銜官職，沒想到首先習慣的反而還是古爾波，看見軍中者紛紛稱呼將軍，而不是原來那般的大王、洞主、爺爺祖宗亂喊。

九頭嘿嘿笑了兩聲，道：「古將軍，先前你不是還抱怨說人手不夠，土地怕是要荒廢了，現在一下子給你弄了數萬人口過來，怎地，你反倒是嫌棄了？」

「我是需要人手，可那是什麼人？那是能夠開墾土地，種植糧食，或者能夠放牧牛羊雞鴨，水中飼養魚群的人手，但你看看這些是什麼人？都是暴民！我若是分了下去，豈不幾天便翻了天了？」古爾波愁眉苦臉道：「若是他們再復起造反，我就算拼了老命也攔不住啊！」

「哈哈，若是這點，那你大可放心，這些人已經按照大王的意思挑選過了，「九頭臉上露出種盡在掌握的表情，得意道：「其一，這些並非士卒，都是尋常妖眾，裹挾之輩，並無作亂的心思；其二，這當中沒有一隻是曾經的鑽風、小鑽風之流，聚眾根本無人帶頭；其三……嘿嘿，我帶來的這些人口，他們族長長老都在，全部帶到了火焰城去，全部放在大王眼皮子底下！」

古爾波恍然道：「你是說，他們族長尚在？」

「不錯，但凡族長、長老在的，才能來此分發田地，讓其耕作勞動——只要這些賊廝稍有異動，不用你動手，一道口訊，我便將他們族長長老統統梟首，看他還敢不敢胡來……」說到這，九頭忽然拍了下腦袋，又補充道：「不過大王也說了，即便如此，這些賊廝也不能等閑放鬆，必須十人為一甲，十甲為一保，各自選出甲長保長，依次看管，甲中有人造反逃跑作亂，全甲斬首，全甲作亂，則整保斬首，如果一保作亂，則整個莊子殺光！」

說到這，九頭冷下幾聲，道：「這規矩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告知爾等，此火焰原上罕有出路，不怕死的只管作死！」

「那、那這不是逼着他們一併作亂么？」

「不，大王還有一言，告發者無罪，有賞。」

「哎呀，有這句便好辦多了，好辦多了！」古爾波臉上頓時露出喜色，美滋滋道：「憑着大王這句話，我敢保證，這些人口中絕對無人敢私下串聯，聚眾作祟——這下我們的農莊可有福了，如此多的人口，入秋定然豐收，以後再也不愁吃喝。」

「自然如此，恩威並施，方能長久——剛剛我們說得可都是威，現在我再與你說說恩，」九頭道：「大王的意思，這一併人口若是不造反作亂，還是對他們稍稍好些，勿要隨意折磨打殺，待於也不能太差，並且要告知爾等，若是能夠在山上安安心心的勞作三年，便可獲得自由，離開或者是與族人團結皆可，待於與你麾下的族人相若，不分彼此。」

「大王遠見卓識，小老兒佩服啊！」古爾波贊了一句，道：「我妖族之所以廝殺爭鬥，便是因為食不果腹，只能廝殺以減人口，只要大王賜下的薯糧可以大量種植，食物充足，他們又怎麼會離開，定然老老實實……」

「三年時間，足夠將其收心了！」

最後，古爾波來了這麼一句總結。

「正是如此，若是三年還不能老實的，留着也沒用了。」九頭將手中的羊皮卷冊遞了過去，道：「那便如此了，我這裏先留下一千五士卒與你調用，等到安頓下來，再讓爾等回來。」

「那更好了！」古爾波笑着道：「麻煩九將軍給大王帶句話，老頭兒這便他盡可放心，最多一月，便能將一切梳理得妥妥噹噹，將士卒調回，保證不耽擱大王的作戰廝殺。」

「廝殺？怕是近期不會有了，」聽到古爾波的話，九頭臉上露出個奇怪的笑容，道：「碧波國國主派人來了，看樣子……像是來拉關係的！」

「什麼？」

※

石漆山是一片巨大的山脈，火焰山只是其中高原的名稱，距離山脈入口還有幾十里，經過六丑一整個冬天的查探，將進山的小徑或者堵塞，或者掘塌，只留下了四個方向各自一條出口，修建了營盤駐守。

或者是因為服用了丹藥的關係，或者是因為久居此地，已經漸漸習慣的關係，六丑已經選出了百餘不怎麼畏懼這股臭味的小妖，分別駐紮，按照時日輪換回火焰高原，如此這般雖然沒甚防禦能力，但也多少算是安置了哨卡。

根據尹諸傳來的消息，他已經找到了一種生長在山中的草藥，提煉出的汁液服用之後，便能抵禦那股臭氣給妖族帶來的暈眩、嘔吐等種種不適，已經試驗成功，現在正在大量種植提煉，等到產出以後，小妖們每隔三日只要服用一枚草藥藥丸，便可抵禦此憂患，將這熏天怪味變成山中一道天然防禦。

在面對髒水潭方向的營盤處，今日傳來了消息，說是有碧波國三大總鑽風全真麾下大鑽風竹節高來訪，希望和山中大王一晤，地點就選在了山外一處小崗。

小崗陡然間便熱鬧了起來。

原本枯葉荒草的崗上被收拾了一番，荒路小徑拓寬了許多，數百小妖分列兩旁，雖然姿勢和人族軍勢比起來還有些差別，但好歹有了個樣子，看得出正規士卒和亂民暴民之間的區別。137

竹節高此刻便坐在崗上伐下的木樁上，大大的火堆上烤著整整一隻肥牛，油脂滴入火中散發出好聞的香氣，負責烤制的小妖奮力轉動着那巨大的烤棍，讓其均勻受熱，並且不時將一把把的鹽巴撒上去，增加其香味。

使用人族的烹飪手段來製作食物，這是妖族比較高的禮節，竹節高相信自己的做法也算是對得起那山宼大王的身份，不用美食誘惑，至少能彰顯自己的見識，不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雜毛小妖能夠比擬的。

肥牛已經漸漸熟了，表皮雖然有些發焦，但是卻未徹底變黑，從消息傳去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時辰，但是竹節高並不心急，從這一路上的收到的消息來看，對方大王絕非短視莽撞之輩，既如此，他便肯定會來見上一面。

理由只有一個，那便是竹節高報上去的身份。

崗下的消息傳來，石漆山來了三隻妖怪，在崗下求見。

竹節高暗暗笑了笑，自言自語：「三人便敢前來，如此一來，倒是顯得我太小氣了，倒是落了下乘——來人，請三位洞主上山相見。」

很快，三妖抵達，首先映入竹節高眼中的便是一隻金魚妖，實力極為弱小，但是身旁兩妖身上卻透著濃郁的妖氣，顯得實力極為強悍。

當然，竹節高身上的妖氣也讓古靈、九頭和寅虎吃了一驚，各自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火焰山古靈，見過大鑽風。」古靈首先行了個禮，然後介紹道：「我身旁兩位乃是山中兩位將軍，九頭將軍和寅虎將軍。」

「九頭。」

「寅虎。」

九頭寅虎各自微微拱手，按照六丑教的禮節和竹節高見了面。

「好好好，見到各位英雄，也是我竹節高的幸運，」竹節高見對方施以人族禮節，也回了一禮，然後朝着旁邊一指，道：「各位，請坐請坐，我們邊吃邊談。」

邊吃邊談是妖族特有的習慣，就像後世人族喝着茶聊天一樣，三妖見狀也不推辭，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直接拔出刀便斬下了大大的一塊牛肉，放口大嚼。

竹節高臉上露出了隱隱笑意，等著三妖品嘗過自己這難得的美味，他深知加了鹽巴的烤肉味道有多麼鮮美，無論什麼妖怪，只要一嘗就會覺察出其中的不同——這可比茹毛飲血，或者用火胡亂烤焦的熟食好吃多了。

但是下一刻……

三妖齊齊呸呸呸的吐掉了口中的肉，臉都差點擠到一起，就連古靈都未能掩飾臉上的不適……

「太咸了！撒這麼多鹽，如何入口？」

「你這肉烤得還不如我，真真難以下咽……」

古靈也吐掉了口中的肉塊，拿着那剩下的，丟也不是，繼續吃也不是，只能愁眉苦臉的看着竹節高，吞吞吐吐道：「大鑽風，你這庖廚，本事極差，這肉真的……真的沒辦法吃！」

這下，輪到竹節高目瞪口呆了……

這些妖怪究竟什麼來歷？如此美味，竟然還嫌味道不好？他們倒地是何處嘗過，或者說，他們為何會有這般閱歷，見識？

難倒，這便是他們能夠熟悉人族軍勢，熟練掌握計謀、偷襲、陷阱的原因么？

竹節高忽然覺得，自己需要重新考慮一下大王交予的任務了，雖然是打着安撫的名義來查看虛實，可實際上，真要是安撫他們，卻也未必便是一件壞事！

他很清楚妖族多渴望得到人族的練兵、作戰、佈陣、計謀等等手段，甚至不惜大金鵬王親自設局，派人潛入，也只學得了些皮毛，可這些妖怪竟然能熟絡至此，若是能夠真正招安下來，學得其技，到底是利大還是弊大，還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