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身為母親
「這家餐廳的魚翅羹很有名,做這道菜的師傅是從香江的龍景軒挖過來的,專研廚藝三十年了。」
左惟墨拿着筷子,動作優雅斯文的夾菜。
他從小就受到很好的家教,再加上本人的性格又是穩重成熟的那一類,因此他的餐桌禮儀格外的好,看他吃飯有種特別的迷人感覺,白藍雪總是時不時用餘光偷偷瞥他一眼。
就這麼看了一眼又一眼,她自己還以為看得特別不露痕迹,直到左惟墨有些無奈地放下了筷子,雙手交疊支在下巴前,就那麼直白地望着白藍雪,問:
「是我太好看,還是菜不夠好吃?」
明明是句戲謔的話,卻偏偏被他說得這麼正經。
被他注視的這一瞬間,白藍雪有些大腦缺氧,血液上沖的感覺,她這麼冷靜的性格竟也有種粉紅色的衝動,短路般磕巴著說:
「是,是你比菜好吃。」
話一說出,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剛才說了什麼,差點捂住自己的嘴,面色又紅了一些,讓她看上去更有人氣了。左惟墨微微一笑,似乎對她的口誤非常滿意。
「既然我這麼好吃,你可要看緊了我,不然,我弄不好就成別人的菜了。」
他意有所指,又只把話說到這裏,堵住了白藍雪的嘴。白藍雪知道左惟墨一定不缺優秀的女孩追,想到這裏她的一顆心沉下。也是在這時,她才意識到,就算她想竭盡全力表現得大方,可對於左惟墨,她仍然放不開對他的喜愛,不想把他真的交給別的女孩。
在這種本能一樣的強烈感情面前,什麼你配得上更好的人,什麼我辜負了你請你忘了我,這只是心口不一的謊言。她看清了自己的私心,鮮活不堪又無比真實的自己,她真正希望的從始至終都是左惟墨的深情。
她不希望他走,她希望他能留下。
即使她那麼對他,即使她知道他欠他太深。
可感情從來都是越虧欠越深。
看到白藍雪纖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左惟墨心裏就像被輕柔的羽毛微微拂過,軟軟的,痒痒的。他回憶起不久前在車裏的那個吻,忽然很想抬起白藍雪的下巴,在這個除了他們就再無旁人的地方,一吻而深——餐廳里,因為左惟墨的囑咐,服務員都守在隔斷後。
從可觀條件上來說,現在的氣氛適合接吻,可左惟墨終究沒有實踐腦海里的想法,因為白藍雪忽然站起來,俯下身,伸長了腰,雙手捧着他的臉,吻在了他的唇上。
左惟墨先是愣住,然後眸色暗沉,白藍雪吻的沒有雜念,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就點到為止,在她要撤退時,左惟墨反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不讓她走,加深了這個吻。
公爵府里。
肖茉正在刷新聞,忽然看到一個人在社交媒體上發的照片。
「我一個朋友在工作的餐廳里看到了左氏的繼承人,就是那個在網上被傳得特別厲害的商業天才左惟墨,他深夜在餐廳里和一個美女接吻,有圖為證。」
看到這裏,肖茉的手一頓,然後,她放大了貼出來的那張照片,雖然照片上只有兩個人略顯模糊的側臉,可她一眼就認出了那人真的是左惟墨。
而那個和左惟墨接吻的女孩,也是化成灰她都認識的存在。
又是白藍雪。
肖茉恨得差點把手機摔到地上。
這些天她這麼處心積慮的想跟左惟墨和好,他卻拉黑了她的所有聯繫方式,她試圖通過共同認識的人找到他,得到的卻是他毫不留情的回復,只有三個字:
勿打擾。
就在她每晚都想着他的時候,他卻在和白藍雪甜蜜約會,深夜包場吃飯,還在餐廳里接吻。
她又恨又難過。
左惟墨說他對她感到厭煩,可她卻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她當着他的面扔了那把叫塞壬的小提琴,雖然是有些任性,可比起白藍雪下/毒的行為,頂多也就算小打小鬧吧?
他連白藍雪都能原諒,憑什麼要這麼和她計較?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被偏愛都有恃無恐?
肖茉實在睡不着,下了床穿好衣服,走出自己的房間,穿過公爵府的走廊,往這一層的露台走去。
原本她想一個人吹點冷風,冷靜一下,卻看到兩個人影在露台上,頓住了腳步。
「所以你已經想好了?」
公爵夫人看着身旁的青年,語氣里隱約有些擔憂的意思。
維希手裏拿着雪茄,帶着笑意說:
「你不一直都想讓我和那些名門之女相親嗎?現在我終於答應要相親,你怎麼反而還勸起我來了?」
聞言,公爵夫人有些失笑:
「我哪裏勸你了,我是覺得你事出反常必有妖,怕你沒想好是一時衝動做的決定。別到時候等我給你介紹了好的對象,你反倒不好好珍惜人家,那可就得罪人了。我給你選的人可不比你在外面的那些女朋友,不是你可以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維希沉默一會兒,吸了一口煙,然後說:
「我是真的想見一見你說的人,我保證我會認真對待,不是隨便玩玩,但我可不能承諾一定就有結果。就算是門當戶對的相親,兩人之間也需要磨合吧,性格實在合不來的那種,就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公爵夫人促狹地說:
「就像你和你表妹?」
聽到公爵夫人提起自己,肖茉的呼吸一滯,然後更加認真地偷聽。
維希笑了一聲,緩緩道:
「我和肖茉可不只是性格合不來,她的做事風格,我一直很瞧不上。媽,其實你心裏也有數吧,她那個人太勢力虛榮了,對待女傭的嘴臉那麼囂張,到了我們面前又特別會裝。這樣的人你一開始就不該讓她住進公爵府。」
肖茉聽得握緊拳頭,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一直都知道維希不喜歡她,但卻沒想到他對她是厭惡,還厭惡的這麼深。
「話也不能這麼說。」
公爵夫人笑了笑,口吻卻有些冷淡。「肖茉畢竟是我妹妹的女兒,她那麼小就一個人跑來了倫敦,指名道姓說是要投奔我,我怎麼能不收留她?她當時年紀太小,我總不能把她趕回滬城去吧?」
這句話一說,肖茉的心更冷了。
姨媽的意思是說,如果她當初沒有主動提出去公爵府住,那公爵府就不會讓她留下。姨媽這麼做不是因為願意對她好,而是為了面子上過得去而已。
「我知道她是我表妹,按理說就該收留她,否則公爵府就太無情不是人了。」
維希懶懶道:
「可是,她的為人有問題。她在公爵府這些年,藉著公爵府的名義做過多少仗勢欺人的事。我聽了都看不慣,當面說過她,可她又不聽,反而和我裝樣子。她仗着自己和公爵府的這層關係,就端著高高在上的貴族架子,誰都看不起,討不討厭啊。」
公爵夫人低聲嘆了口氣:
「這些年我也勸過她,可她太固執了,這一點倒是和你早逝的姨媽很像。」
沉默一會兒,維希的聲音變了柔和一些:
「媽,你不覺得白藍雪比表妹這種所謂的貴族小姐好太多了嗎?」
聽他提起白藍雪,公爵夫人沒了笑意,但口吻卻很平和:
「白藍雪和左少的糾葛太深,你不該去淌渾水。她是有很多優點,可這世界上優秀的女孩多的是,就算你想追求愛情,你也該找一個能全心全意喜歡你的人。她喜歡左惟墨,左惟墨也喜歡她,這太顯而易見了。」
維希似是輕笑,又好像在輕嘆,片刻后說:
「那如果她不認識左惟墨,和她從小就認識的人是我,她也沒牽扯進後來這些糟心事裏,我說我喜歡她,你會祝福我們嗎?」
夜色下,公爵夫人笑得溫柔。
「我當然祝福你。維希,有件事我不怕你知道,即使是現在的白藍雪,如果你真做了決定,放下一切顧慮選擇她,我仍然會祝福你,雖然我不會認可你們的關係。
因為祝福自己的孩子得到幸福,這就是母親最想做的事啊。你在我心裏,比貴族利益和家族榮譽重要,比臉面地位重要,比珠寶財富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維希愣了愣,然後他看向公爵夫人笑意吟吟的眼睛,一時竟感覺眼裏有些酸澀,又有點濕潤。他抽了抽鼻子,低下頭,不說話了。
這就是他的母親,毫不保留的愛他,哪怕他總是在胡鬧,什麼事都想任性而為。很多人說,公爵夫人對他的愛是溺愛,不講原則,沒有章法,可被這樣深愛着,只有維希自己知道,這是多麼幸福。
躲在暗處偷聽的肖茉渾身顫抖。
她抬起手抹了把臉,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流了一臉的淚。
祝福自己的孩子,這是身為母親最想做的事——可她已經沒有媽媽了。
肖茉剛來公爵府時,除了景仰公爵府在英倫貴族圈子裏的地位,還存了想找到親情的意圖。第一回見到公爵夫人時,她看着對方親切又高貴的笑臉,好像真的再次看到了媽媽。
這些年,她一直眷戀着公爵夫人,把對方當做自己最想成為的目標,她想要姨媽的愛,想要被欣賞信任,可她付出了這麼多努力,最後都得到了什麼?
公爵夫人愛自己的兒子,卻對她這個外甥女虛與委蛇。
左惟墨愛白藍雪,卻厭惡她,只因為她要和他愛的人競爭。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肖茉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邊,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一下,收到一條短訊。
是白承瀝發來的。
肖茉拿起手機,此時竟有些迫切想要看到白承瀝的消息。在這之前,她明明對那個陰狠的斯文敗類有些許反感。她明明也曾深深猶豫,想過要不要真的把事情坐到不可挽回的程度。
但現在,她已經不再遲疑。
「愛德華公爵在外面有情人,公爵夫人也和一個年輕的男作家不清不楚,還有他們夫婦投資的一個項目刻意避/稅和以公謀私。這些事如果被報道,對公爵府來說是天大的醜聞。用這個作為籌碼讓公爵府在白藍雪的事情上保持沉默,你的姨父姨媽一定會很配合。」
肖茉勾起嘴角,回復說,她明天就聯繫律師,一定趕在白藍雪的線上音樂會順利完成前取得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