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她不配
我一點都不想聽他譴責我,教我如何做人,一點都不想。他沒資格,他說他什麼都知道,可他根本不知道真相。
「左愈,你不用懷疑,告訴你,我確實已經沒有心了,這是你逼的。」
說着這樣的話,我卻還是能感覺到胸腔中那股劇烈的痛,是我的心在痛。
我還有心,所以才會痛。
這股心痛是如此強烈,如此難以忽視,讓我幾乎無法剋制,想要叫出聲,想要質問左愈,憑什麼他就只相信溫霏,為了她葬送我的人生?
但是,我已經不會再把心裏的不甘說出口。
這個男人曾不問青紅皂白,讓我給溫霏下跪,從那一刻起我就應該學會什麼是緘默。
「好,隨便你怎麼說。我左愈在大庭廣眾之下放下驕傲,找回的就是你這個沒有心的低賤女人,真是笑話。」
左愈沉下臉,臉色蒼白的讓人心驚。
「你可以不找回我,是你逼我回來的。我想要自由,想要自力更生,但是你不給我機會。你想把我鎖在你身邊,以什麼形式?玩具的形式?」
我看着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冷靜,毫無情緒起伏的說出傷人的話。
最傷人的永遠是冰冷的事實。
左愈沒有再說話,他忽然抬起我的下巴,用一個粗暴的吻封住了我的聲音。
他的嘴裏有苦澀藥味。
我的心卻比這更苦。黑色豪車在夜色中行駛,車裏的氣氛一言難盡。
豪車在位於半山腰上的左家莊園門口停下,一身板正西裝的李管家早在那裏候着。
「左先生,聽說您在路上昏倒了?」
李管家恭敬地拉開車門,看着冷著臉下了車的左愈,難掩關懷之情的問。
左愈看了他一眼,緩緩道:
「我現在沒事了,難為你等到這麼晚。」
李管家情真意切地說:
「左先生,您要保重身體。如果不是最近太過操勞,您也不會有情緒一劇烈起伏就心絞痛的毛病,屬下勸您多休息。今晚您昏倒的事,千萬不能不重視,應該立刻讓醫生——」
左愈打斷他道:
「已經讓左氏的醫生往這裏趕了,到時候,我會在宅子裏接受檢查,你不用太擔心我。」
李管家聞言似乎鬆了口氣,但他隨即就注意到我居然跟在宋助理身後,也到了左宅門口。
「這位是——溫霏小姐怎麼也來了?」
令我想要發笑的是,李管家將化了妝的我錯認成了溫霏,對我恭敬善意地笑着。
我們這對容貌酷似的雙胞胎在他心裏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被他恭維追捧,一個被他憎恨嫌棄,可他連誰是誰都分不清。
「我不是溫霏。」沒等左愈開口,我就沙啞著嗓子,鎮定地看着李管家陡然變色,對他說,「我是溫瀟。」
李管家瞬間露出憤怒和憎惡的神色,他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渾身沾滿污水散發着腐臭的怪物一樣,叫起來道:
「左先生,您不是將這個低賤的女人掃地出門了嗎?她為什麼又敢厚著臉皮來左家,這裏不歡迎你,滾出去!」
我平靜地看着李管家發怒,看着他伸手將我往外推,腳底滴著血,心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難過,嘲諷地對左愈說:
「看到了嗎,左愈,你們左家的管家和傭人都不歡迎我,你不是也說我低賤嗎,又何必強求我回來。」
左愈沒有回應我,只是對李管家沉下聲:
「左家是我左愈的左家,溫瀟是我的客人,在這裏,只有我能決定左家歡迎誰,不歡迎誰。她是我親自帶回來的,輪不到你來置喙。」
李管家震驚地看着左愈,就好像忽然不認識左愈了一樣,然後,他忽然明白了什麼,不敢置信地問:
「左先生,您今晚破例去那種敗家子才去玩樂的會所,為的就是從楚家大少爺手裏將這個醜陋惡毒的女人搶回來?您是為了她才情緒激動,才會忽然暈倒,面臨生命危險的?」
左愈站在夜色下,就像一尊完美的雕像,擁有最無懈可擊的氣場。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似是不屑回答李管家的問題。
我知道,左愈就是這樣的作風,他想做什麼就放開手去做,不擇手段的達到目的,來自旁人的阻力抵擋不住他。
「左先生,這個女人她不配!您愛的是溫霏小姐,不是她!您不要被她和溫霏小姐相似的外貌迷惑了,她再會裝可憐,也是一個惡毒下賤的女人,她配不上您的憐憫和關注!她就算死在了大街上,也是活該,也配不上您冒着生命危險——」
李管家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我,巴不得直接將我生吞活剝。
「夠了!」
左愈暴呵一聲,成功地讓李管家閉嘴。
在李管家受傷的注視下,左愈冷冷地拋下一段話:
「我已經做了決定的事,容不得別人質疑。我知道你討厭她,你可以保留討厭她的權利,但以後,凡是有關這個女人在左宅的生活起居的事務,你都不要參與,我另有安排。」
就在李管家陡然變色時,左愈看着他,又補了一句:
「還有,放在那輛林肯後備箱裏的急救箱中沒有阿司匹林,但我的助理說他在出發之前再三確認過,這件事很蹊蹺,需要調查。我要知道,急救箱裏的阿司匹林到底是怎麼消失的。」
左愈的這些話,對李管家這個在左家莊園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人物來說已經非常不留情面,那些守在從莊園門口通往主屋道路兩旁的女傭都聽得很清楚。
從女傭們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她們都在疑惑,我到底給左愈用了什麼厲害手段,才能讓左愈反悔,將我帶回左宅。
我在心裏苦笑,她們肯定都以為是我不要臉地用盡手段,才迫使左愈帶我回來的,可實際上,比起住在奢華無比的左宅,我寧願待在天堂簡陋的員工宿舍里吹冷風。
沒有自由,不被當成人一樣尊重,受到無盡的蔑視和猜疑,在這樣的地方,物質條件再好又有什麼用?
左愈也沒被灌迷魂湯藥,他無比的霸道,我只有無條件順從的份。我只要敢有絲毫反抗,他就會用最殘忍的方式將我逼入絕境,讓我不得屈從。
「你,跟我進去。」
解決了李管家,左愈又不容抗拒地命令我。
我光腳踩在柏油地面上,跟在左愈身後,一步步地往裏走。我的腳又冷又疼,那長長的傷口沾了地上污漬,似乎已經感染,更是鑽心的痛。
小的時候,我讀過美人魚的童話故事,裏面的小美人魚為了見自己心愛的王子用歌聲換了雙腿,走在地面上,一步步地接近自己心愛的王子時,腳底也是鑽心疼。
可小美人魚比我幸福,因為她腳底再疼,走向心愛之人時,心也是暖的,是快樂的,是幸福的。
而我,走向的卻是一個冰冷的囚籠。
「你怎麼走得這麼慢,就這麼不願意進去?」
左愈停下腳步,回過頭問我。
道路兩旁的女傭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我,彷彿在說你裝什麼裝,明明上杆子要回到左宅,如今終於實現了願望,卻又裝得不情願,真是讓人看不起。
「沒有,我就是有些累。」
我低下頭,避開左愈的眼睛。
「不對,你抬起頭。」
這簡單的一句敷衍,卻引起了左愈的疑心,他當着所有女傭和虎視眈眈的李管家的面,硬是抬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後皺眉道: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腿傷又犯了?你那個貼心的楚少,你如此離不開的溫柔情人,就這麼不愛護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