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2章 相信她會回來
滬城的一個私人港口裏。
被鐵鏈鎖住腳的少女驚恐地環視四周,她不敢相信在她昏迷前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巴不得那只是她的一場噩夢。
想到為了保護她而被捅了一刀的保鏢當場就湧出那麼多血,齋藤菜月就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只感覺大腦里一片空白,像是要昏厥過去。在這之前,她並不知道自己原來暈血。
而此刻,她又身在何處?
她看着自己腳下冰冷的鐵鏈,再看着這昏暗的房間,心裏生出的恐懼讓她驚慌失措。
到底是誰綁架了她?
對方是沖着齋藤家來的嗎?
她想到白藍雪之前對她說的,現在有國際團伙專門綁架富二代,然後向他們的家人索取錢財——在混亂中,她想到如果綁架她的人只是為了錢,那倒還好辦。
雖然她也說不出原因,但她總覺得,那些綁架她的人不會只是為了錢這麼簡單。
普通的綁匪也不會用那麼強大的行動能力吧?
一想到對方甚至能買通她身邊的保鏢,她就只覺得不寒而慄。
究竟是什麼人,才能把手伸進齋藤家的庇護之中?
而脫離了家族的庇護,她也深感自己的無力。
她把頭埋進膝蓋,努力把淚水都憋回眼眶。
這種時候哭也沒用,只會讓人看笑話。而她也不想讓自己顯得這麼軟弱。
迷茫之中,她又想到在咖啡館外奮力奔跑時,她看到季雲子努力把手伸向她的那一幕。
那一刻,季雲子是想保護她吧。
他會不顧危險,那麼奮力地向她衝來,是不是說明,他也有些喜歡她呢?如果她就在這個陰暗的地方銷聲匿跡,他會記得她多久呢?他會不會後悔,之前沒有對她更好一些?
而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眼眶,潤濕了她的裙擺。
滬城機場。
齋藤理光下了飛機,匆匆地走過特殊通道,就看到在出口等他的少年。
左惟墨對他伸出手說:
「齋藤先生,我是左惟墨。」
他心事重重地和對方握了手。如果擱在平時,他知道面前的少年人就是左氏集團的繼承人,怎麼也要說幾句客套話,但他現在卻沒有任何心情,只是有些心不在焉道:
「左先生後繼有人了。」
左惟墨沒有回應這句話,只是對齋藤理光說,「我已經和警局的人聯繫過,他們在那個倖存保鏢所住的醫院等您。」
他知道對方現在一定沒心情寒暄。
齋藤理光也是要立刻去見那個被捅了一刀的保鏢,了解當時具體都發生了什麼。「那就請你帶路了。」
十個小時后。
滬城機場又迎來了第二個齋藤財團的成員。
「我哥也來了?」
齋藤邦彥聽來接他的人說完話,頓了頓后道,「那我還來做什麼?有他交涉我就不好插手了吧。」
對方低頭道:
「這是俊戶老先生的吩咐,讓您也來幫忙。老先生還說,菜月小姐怎麼說也是您的侄女,您得盡一份力。」
聞言,齋藤邦彥輕聲嘟囔了一句,「我倒是想儘力,可我也沒那個能力啊。話說爸爸他怎麼不讓阿介過來,那小子不是一向很有手段嗎?」
「老先生關於介公子另有安排。」
「哼,我看他們就是想把不好乾的活推給我吧。到時候大哥要是在滬城無功而返,也好推我出來當擋箭牌啊,就說我沒處理好唄。」
齋藤邦彥低聲說。
那名下屬都聽不下去,對他道,「您不該這麼說,菜月小姐可是您的侄女,她出了事老先生讓您幫忙這也是人之常情。」
「你是在指責我?」
聞言,齋藤邦彥望着下屬,冷笑着說,「什麼時候就連你們也可以隨便指責我了?」
「二老爺——」
這個下屬也是在齋藤俊戶身邊跟隨了二十年的人,他被齋藤邦彥這樣逼問卻沒感到畏懼和害怕,而是一種憤怒。他不明白,英明一世的齋藤俊戶怎麼就生出個這樣的兒子。
現在整個齋藤家都在被人針對,齋藤邦彥還在說事不關己的話。
「行了。」
齋藤邦彥白了下屬一眼,冷淡道,「我那麼說,也就是抱怨而已。誰讓父親和大哥把公司都掌握在自己手裏,一點都不讓我參與?現在出了這種事,他們才想到我。」
「二老爺,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聽到他的話,下屬的眉頭皺得更緊。
「哼,不管怎麼說,菜月也是我的侄女。她被綁架,我當然也着急。」
齋藤邦彥又沉聲道,「是什麼人綁架了她,可別讓我查出來,否則我給他們好看。」
與此同時。
一群人走到白楓咖啡館門前的街道,齋藤理光站在最前面,看着這裏,眉頭緊緊皺起。
這裏就是菜月被劫走的地方。
「按照那位保鏢的口供,當時的路線應該是這樣。」
警局負責此案的探長道,「齋藤小姐是從上一條路的車上跑了下來,然後跑過馬路,自己到了這裏。她應該是一邊跑一邊求救,但因為她不會說中文,所以路人中很少有人明白她在說什麼。」
頓了頓,這名探長繼續說:
「而據當時的路人描述,她也試圖拿別人的手機報警,但因為眼看着追她的人就要抓住她,所以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她就這麼一直跑到這家咖啡館的門口不遠處,然後在這裏被後面的人追上。」
說着,探長看向沉默的季雲子道:
「你是齋藤小姐的朋友對吧,你們約好了在這裏見面,她出門就是來見你的。當時你看到她了。」
齋藤理光又將目光投向一直沒說話的季雲子。他從一開始就注意到這個少年,對方看上去沉悶又陰鬱,一點也不陽光開朗。聽到自己女兒當天晚上是要見他,他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我們約好了晚上八點見面,但八點十分她都沒到。」
季雲子抬起眸子,凝視着地上的某一處說,「我知道她從來都不遲到。所以我覺得奇怪,我想她是不是路上遇到什麼了。然後我就往窗外看了一眼,結果就看到她驚慌地朝我跑來。」
「朝你跑來?」
探長注意到他的用詞,問。
「不,不能說是朝我跑來。」季雲子意識到自己說得不準確,低聲道,「她只是在往前跑吧,或者她是要往這家店裏跑。」
「有可能。」
探長想了想點頭說,「因為這個地方對齋藤小姐來說是她熟悉的地方,而且這裏還有她的朋友,她會選擇朝這邊跑是很正常的。人在遇到危險時,都會更傾向於向熟悉的人尋求保護。」
而這時,齋藤理光有些生硬地開口,他看着季雲子,問:
「你約我女兒出來是要做什麼?」
季雲子頓住,然後道:
「她說她要回東京了,所以我想和她再見一面。」
「再見一面?」
齋藤理光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又不說話了。探長看着他,「齋藤先生,我們警局會儘力尋找您的女兒。這個事件很轟動,已經引起了上面的重視,我們會給您一個交代。」
聞言,齋藤理光只能耐著性子黯然道:
「麻煩你們了,請多關照。」
他對着探長和其餘警員鞠了一躬。
在場的人都有些動容。拋去齋藤財團董事長之子的身份,面前的中年男人也是一個關心女兒的父親,而他又克制着情緒,表現得這麼謙遜,讓人很容易就和他共情。
季雲子站在一旁看着齋藤理光,這一刻內心生出的滿是悔恨。
如果他沒有答應和菜月見面,她就不會被劫走吧?如果不是他,她會不會就平安無事?如果當時他能跑得更快一些,能及時地把她拉到身後,就能爭取時間,她就不會被帶走了。
被那些人捂住嘴拽到車上時,她心裏該有多絕望。
他心如亂麻。
等齋藤理光和探長走到一邊說話時,左惟墨站在季雲子身邊,壓低聲音道:
「你如果是在埋怨自己,還是先停止這種想法。」
季雲子怔住,看向左惟墨,半晌后顫聲道,「可是我做不到。」
左惟墨望向他,平靜地說:
「綁架齋藤小姐的人是早有準備,無論齋藤菜月來見你還是見其他人,待在酒店裏還是出門,他們都會下手。你感到自責,這說明你在乎她,不想她遭受危險。但你的這種自責情緒,於事無補。」
季雲子狠狠地皺眉,這一刻控制不住地說: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是藍雪在你面前被劫走了,你會做到很冷靜?」
「我會把所有要爆炸的情緒都壓抑到極致,無論我的內心是否承擔得了這樣的壓力。」
左惟墨看着他,目光、神情和口吻都不變:
「我會用這樣的冷靜親自去找她。哪怕是在極度壓抑的冷靜中走到崩潰,我也會在她回來之後再崩潰。」
季雲子怔住。
他很想說,你是在說大話吧,但看着左惟墨堅定的眼神,他忽然意識到對方就是這麼想的。
「現在她被綁架的事,不論你是否自責,你都幫不上忙。你要明白,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你怎麼想,而是她什麼時候能回來。」
左惟墨對他道:
「把你的情緒都留到她回來之後,再和她說吧。她會願意聽的。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相信,她一定會回來,安然無恙地站在你面前。希望再見到她時,你能不要再優柔寡斷。」
有些感情如果一直不開口,那就是會錯過。
所有的不錯過,所有的把握都要靠自己努力去爭取。
沒有人知道,他曾不為人知地崩潰過多少次,正如所有人都看見他一如既往的堅定。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浪漫,都建立在被抵禦的殘酷之上。
「齋藤先生,請您和我一起去警局,我們的總負責人已經在等您。」
車前,探長對齋藤理光道。
而齋藤理光的目光卻投向獨自站在咖啡店門口的季雲子身上,他頓住片刻后說:
「請等一下,我有事想問那個少年。」
然後,他向季雲子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