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柳仙兒（下）

吃罷了飯，趙靖提議去後院中聊天喝茶，趙半仙兒也沒有推辭。

等吩咐下人撤去之後，趙靖張口便說：「父親為求和平，特將我許配給了吐蕃國王子。」

「哦。」

「你就這個反應么？」

「哦。」

趙靖無可奈何，心說這人真是一點兒都沒變，趕緊起身坐在半仙兒對面，疑惑地問：

「在城門處我就覺得你有些心不在焉，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兒？」

再三逼問之下，半仙兒道出了原委。

下山之前，他特地找來了精通卜算的師兄弟，幫自己算了一卦。

從卦象上看來，此番一行，將有小人相伴，必有禍患。

「你是說我是小人？」趙靖一撇嘴，顯得有些不滿。

半仙兒趕緊解釋道：「不是你，我猜想是......楊明，楊太尉。」

「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師兄所說的小人，可能就是他。而且，我覺得，他跟我爹當年的死也拋不開干係。」

趙靖道：「楊太尉自從跟隨我父之後，一直盡忠盡責，沒有絲毫懈怠。」

「正是如此，我才會這麼想。你還記得不，當年他想要謀害卜凡？」

趙靖聽見卜凡的名字之後，腦子裏頓時湧現出了他髒兮兮的面容，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

「回山之後，我也一直努力跟他溝通，想要弄清楚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師兄他卻很少跟我交談，直到他下山之際，才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半仙兒左右看了看，見別無他人後小聲道：「他叫我安心當王爺。」

趙靖有些不解，問半仙兒什麼意思。

「這句話，他上次從這院子裏走出去的時候就說過。後來又說了一次，當日我跟你說，皇上好像不太喜歡我，猜想到定是他跟楊明說了些什麼。」

趙靖搖搖頭道：「我不是說了么，父皇就是那個樣子的。」

「不對」，趙半仙兒端起茶杯，一飲而下，繼續道:「這件事兒沒你說的這般簡單，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查明此事兒。」

坐了許久的趙靖，聽他這句話，略顯失望地起身走到亭子外面，仰望天上的明月嘆道：

「報仇，真的就那麼重要麼？」

「當然」，趙半仙兒走至跟前，認真地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潛心修行，埋頭習武，就是為的這一天。」

見他如此執著，趙靖緩緩低下頭，擺弄起飄帶，小聲道：「楊太尉晚上去府衙飲酒，你可以去他書房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誒呀，你怎麼不早說！」半仙兒說完，便邁開了步子朝亭子外面走去。

而獨自留下的趙靖，則是再次對將要離去的趙半仙兒道：「趙瑾，父皇將我許配給吐蕃國王子了！」

「哦。」

只立定片刻，趙半仙兒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也正是這個機會，趙半仙兒也弄清楚了，當日為何楊明打算加害卜凡。

他在楊明的書房之中，找到了皇上親手寫給楊明的密函。

內容便是，殺掉這兩個小孩兒，防止趙半仙兒是王爺的遺嗣這件事兒外泄，導致朝廷政局動蕩。

但信中並沒有提到，有關他父親趙德芳被謀害的任何信息。

於是，聰明的趙半仙兒心生一計，拿着信走了出去，打算次日天明親自與楊明對峙。

天色一放亮，外面的喧嘩聲便把剛剛睡着的趙半仙兒給吵醒了。

他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便隨便套了件袍子，推門而出。

「喂！」半仙叫住一個家丁，疑惑地問：「天兒還沒亮呢，吵吵什麼呢？」

「嗨，這麼大的事兒您都不知道啊？公主出嫁啊！」

誒呀，趙半仙一拍腦門，心說這也太快了吧。

他原本還以為出嫁怎麼也得選個黃道吉日，好好商議才是。

但掐指一算，今天還真是個出門子的好日子。

急忙回屋穿好衣服，一出門就聽見大門外有人喊「皇上駕到」，於是匆忙下跪作揖。

趙半仙兒跪着的時候，開始犯起了難。是先去找公主，還是找楊明，實在難以選擇。

要說他對趙靖還是有些愛慕之情，可自己身為出家之人，怎能貪戀兒女私情？

更何況大仇未報，那殺父仇人很可能就在身邊，於情於理，他也絕不能放過這次機會。

等眾人平身之後，他二話不說就朝楊明的房中跑去。

跟之前一樣，楊明正著一身金盔銀甲，從屋中踱步而出。

「少主人，我剛想去叫您呢。」

「少廢話！」半仙兒將手中的密函往地上一丟，接着道：「這，你怎麼解釋？」

楊明看到信函之後，先是一愣，接着平靜地說：「偷看密詔，可知何罪？」

「管他呢，這賬可以先放着，以後再算。但是，你得先說說，是怎麼勾結胡人，加害我父的！」

楊明想都沒想，直接道：「您可別血口噴人，下官從未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血口噴人？呵呵，你可曾記得家父遭伏那天，從天而降的老道？」

楊明頓時慌了，但依舊矢口否認自己背叛王爺之事。

他提到這個老道，完全是自己胡編出來的。

說那個道人，在趙半仙兒回山後的第二年，再次出現了。

還將當年事情的原委都說了出來，儘管他沒有直接提出誰是幕後主使，但還是給他提了個醒。

王爺的親信。

「你說，王爺的親信，出了你還有誰？」

楊明臉上是紅白交錯，神情緊張。

半仙兒心說還真叫他給炸出來了，急忙乘勝追擊地說：「當天，你是怎麼勾結了胡人，使用陰險下流之術，謀害家父的！」

胡人，中國古代對北方邊地及西域各民族人民的稱呼。

他聽得楊明曾提到過「古怪的兵刃」，於是自己添油加醋地瞎編道。

可沒想到誤打誤撞，真叫他給說對了。

楊明長嘆一聲，也不過多的解釋，直接噗通跪倒，給趙半仙兒連叩三個頭。

起身後，墊步凌腰飛身上了房頂，然後道：「伴君如伴虎，楊某深知罪孽深重，對不起王爺，還望少主寬恕！」

說完，頭也不回地跳了出去。

趙半仙兒暗道不好，抬腿便追。忽然間，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趙瑾，我還以為你只在乎報仇，把我忘了呢！」

回首看之，趙靖一席紅衣，鳳冠霞帔，美若天仙，眼角眉梢說不盡的動人。

趙半仙兒想那楊明的實力，現在追是追不上了，如果因為追他，再錯過皇妹的大喜之日，恐怕他這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再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早晚有一天他能抓到他。

於是他放棄了那次追逐，隨同眾人，將趙靖送到了吐蕃國。

李攸看看趙靖，嘆氣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我猜，事後師傅也沒有找到過楊明吧。」

「沒錯，楊明就好像從未存在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