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會高興的
我好整以暇,拿起連草稿都沒完成的畫,擺在自己的臉龐,笑着道:
「左愈,這下你親眼看到了,看清楚了,我溫瀟會畫畫,而且畫得很好。這幅和那幅,都是我的作品。」
盯着左愈,毫不退讓也沒有動容,我不想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我要知道,一向驕傲自負,強勢得不可一世的左愈,在知道他自己錯了之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不知什麼時候,墨墨*的小手碰到了我的手。他主動握住我的手,和我同仇敵愾地站在一起,瞪視着左愈。
過了半晌,又過了半晌,左愈終於開口了:
「溫瀟,是我錯了。」
親耳聽到左愈承認他自己錯了,算得上是我人生的一大奇事。
但這個本不該在意料之外的結果到來,卻還是讓我心裏一顫。原來,左愈認錯時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看。
臉上露出難看狼狽的苦笑,左愈笑得苦澀,悔恨,笑得一點也不像是他,喃喃地說:
「原來,真正的傻瓜是我。真正在欺騙別人的也是我,因為我在自欺欺人。」
聲音低落,痛楚。
我從失去光芒的左愈身上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收起畫筆和畫紙,摸了摸墨墨的腦袋,牽起他的手道:
「墨墨,你去書房等你爹地吧,他待會兒不還要教你成語嗎?」
這句話是對墨墨說的,但實際上,是我對左愈下的逐客令。
左愈這麼精明的人,怎麼聽不出。
但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固執地看着我,用強硬卻蒼白無力的聲音說:
「溫瀟,我錯了,原諒我。」
這就是傲慢的左愈,他給我的道歉。
可是,他欠我的,又豈止是這一句他錯了。
他欠我的,他永遠也彌補不了。
我不想像電視劇里爛大街的橋段一樣,咄咄逼人地問他,你錯哪了?
有些人,錯了就是錯了。有些傷痕,再也修復不了。
我和左愈,註定將最好的年華和最熱烈的感情都蹉跎在了歲月中。那些東西,再也回不來。所以,現在再糾結所謂的對錯,已經毫無意義。
不如彼此放過。
「我原諒你。」
於是,我無動於衷地微笑,對左愈體面地頷首。
這句話是真情還是假意,已經不重要。
但左愈卻窮追不捨,他眼裏的熱烈,已經足以灼燒空氣。他抓住我的手,將我帶入他的懷裏,雙臂緊緊錮住我,在我的耳邊吐露著滾燙逼人的氣息,啃咬着我的耳垂。
「左愈,你這是幹什麼,快放手,墨墨還在這裏。」
我惱羞成怒,不知道左愈這是又在發什麼瘋,掙動了幾下,卻被他越抱越緊,只好壓低聲音:
「鬆手,左愈,有話好說,別在孩子面前耍流氓。」
原以為,就算左愈再沒臉沒皮,也不至於不顧及墨墨的目光,但事實證明,這男人的臉皮之厚超出我的想像。
左愈仍然不肯放開我,幾乎肆無忌憚,恬不知恥地在我耳旁說:
「你也知道有話好說?
可你剛才說那句我原諒你時的口氣,根本就不是有話好說,你以為我沒聽出來,你真正想說的話是告訴我,你和我已經沒什麼話好說了。」
說這男人冷硬無情,偏偏他又能猜中我最隱秘的心理。說他動我的心意,可他又偏偏要逼迫我,強制我,將我引向末路。
無情又多情,最是磨人。
我氣極,想要從這個男人的懷抱中掙脫開,但左愈卻制止我道:
「別動。溫瀟,你在這時候亂動,就等於在挑撥我。你不想我當着墨墨的面發情吧?」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最後,我只能乖乖地一動不動,任由左愈抱着我。
在極度的尷尬和緊張之下,我抬起眼皮,輕輕地朝墨墨的方向瞥了一眼,發現這孩子正瞪大眼睛,聚精會神地看着我和左愈。
「咳咳!」
故意咳嗽了兩聲,我清了清嗓子,在左愈的懷裏,悶着嗓子對墨墨道:
「墨墨,你去書房等你爹地,你爹地馬上就來。」
聞言,墨墨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又興奮的目光在我和左愈身上來回掃射。他歪著腦袋,童真地問:
「溫瀟阿姨讓我走,是不是因為不想讓我妨礙你和爹地約會?」
我差點被氣得直接暈倒。
偏偏左愈接過話,輕笑道:
「墨墨,爹地教過你,看破不說破,這是做人的技巧。」
隨後,歡快的腳步聲響起,墨墨興高采烈地跑出了房間,還非常貼心,為他親愛的爹地關上了門。
見到墨墨離開,我徹底拉下了臉,不帶任何感情:
「左愈,放手。」
他卻將我抱得更緊。
「我不會放手。除非,你真的原諒我。」
左愈將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纏綿悱惻,就好像我是他的愛人:
「溫瀟,我錯了。如果你不原諒我,我就一直道歉。還有,在原諒我之後,我要你能忘記我做錯的那些事。」
他要我忘記。
這個男人,他以為他可以玩弄我的人生,還可以操控我的心。他想要我記得,我就必須銘記在心。他想要我忘記,我就要忘卻前塵。
真是霸道殘忍,毫不講理。
而他還在傲慢地說:
「然後,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我們之間還能有新生?
不過是他自欺欺人的笑話。
「左愈,別傻了。」
沉默片刻,我也懶得再裝作若無其事,何必如此騙他又騙自己?坦白地說出心中永遠抹不去的恨,我淡然道:
「當你之前把事情做絕,逼我銘記我身負罪孽的所謂事實之後,我就再也忘不掉我的恨。我和你之間,從來都不是我們,也不會再有重新開始的一天。」
把事情說清楚,才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也給左愈明確的拒絕。
不然,左愈永遠不會知難而退。
但我卻忘了,左愈永遠都是孤注一擲的左愈,他驕傲自滿,想要什麼就不擇手段地去拿,從來不在意別人怎麼想怎麼做。即使我拒絕了他,告訴他沒有周旋的餘地,也毫不改變他的態度。
「我說了,我就是個傻瓜。」
在我的意料之外,左愈近乎溫柔地笑了。他的溫柔,恐/怖得像是毒藥,聲音魅惑:
「如果我不是傻瓜,怎麼會愛上你?」
愛——
這個久違的字眼,赤裸又無恥,衝擊了我的所有防備,擊潰了我堅守的最後堡壘。完全的崩塌。我不敢置信,幾乎懷疑我的耳朵出了錯,不然,左愈怎麼可能會對我說,他愛上了我?
難道這場捕獵遊戲已經血腥到要被他冠上愛情的名義?
抬起頭,我看着左愈的雙眸,想從這雙耀眼如星辰的眸子裏尋覓到一絲一毫的戲謔。
拜託,下一秒就告訴我,他是在騙我,是在和我開玩笑。
但左愈的目光卻是如此認真,讓我被寒意包裹全身。
他低聲道:
「溫瀟,我就是一個傻瓜,愛誰不好,卻偏偏要愛上你。我知道,我們之間是一筆爛賬,一個泥潭,誰涉足其中,誰就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可我還是控制不住我的感情,愛上了你。」
三年前,如果能聽到左愈說他愛我,讓我獻上所有的熱情,將自己燃燒殆盡我都願意。可那時候求之不得的東西,卻偏偏在已經不需要的現在毫不費力地拿到。
「溫瀟,我知道你以前對我是有興趣的,所以,才會用一些手段,爬上我的床。以前,我只覺得你臟,覺得你不知廉恥。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後悔了。」
就是面前這男人現在正說着愛我的這張嘴,在不久前才說過,他對我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他只是想玩弄我而已。
到底是玩弄,還是深愛?
只要是這個男人給我的,不論是什麼,我都不想要。
在我的驚懼之下,左愈深情款款:
「溫瀟,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給我一個機會,這次換我來追求你,換我來讓你愛上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