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父的復仇
聽到李管家的宣告,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從我出獄的那一刻起,李管家就極度憎恨我,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我,近乎氣急敗壞。
原來,他以為,讓他的孩子失去性命的人是我。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和別的女人生下了兒子,卻沒有和對方結婚,害得自己的兒子成了私生子。我一直都在隱瞞這件事,就連左氏都不知道我有過這個孩子,但這不代表,生為人父,我對自己的孩子沒有感情。」
李管家對着被綁在柱子上的我,聲嘶力竭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而你,就是那個害死我兒子的兇手!你根本不是失手,你就是故意要他死的!溫瀟,你別以為左愈庇護你,你就可以不償命,可以安度餘生!
你不配好好地活着,你只配下地獄!」
說到這裏,他大概是覺得自己一直說獨角戲,有些太沒意思,上前伸手一把將封住我嘴的膠帶扯開。
他的用力之大,似乎要將我的皮肉也隨膠帶一同扯去。
「狡辯吧。你不是一直瞪着我,很想說話嗎?你在臨死之前還有什麼想說的,說啊!你不是怕死嗎,不是要苟且偷生嗎,向我求饒啊!」
李管家又將我嘴裏的黑色破布扯出,他目光炯炯地瞪着我,說不出的亢奮,就像是瀕死之人沉溺於幻覺之中。
我劇烈地咳嗽了一會兒,然後,才喘息著說出話:
「害死了你兒子的人,不是我。」
聞言,李管家狂暴地放聲大笑,然後,他用力地掐住我的脖子,自己的手掌都掐出了青筋,惡聲惡氣道:
「你這個卑鄙的女人,事到如今,還不承認自己做過的惡行!我的兒子就死在你這種人手裏,真是不應該!就算是一百個你給他償命,也不配!」
話音落下,他又往我臉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三年前,我就說過,那個死去的男孩是被溫霏推下了高樓,而不是我。雖然根本就沒人相信我,但這就是真相——」
再一次重複真相,我已經不指望眼前的男人會相信我。之所以要告訴他這些,只是為了不有愧於我自己: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兒子。你要復仇,要讓別人償命,但你恨錯了人。」
李管家卻咧開嘴,令人畏懼卻又滑稽地大笑起來:
「你還想把這個罪行栽贓到溫霏小姐的身上?真是異想天開!只有你這麼下賤的人,才幹的出最下賤的事!」
我看着他猙獰的面容,在絕望的寒意之中,忽然有些同情這個男人。他打出生為人父的名義,要為他去世的孩子報仇,今生可能也久違他兒子勇敢了這一把,殊不知,他歇斯底里的復仇尋錯了對象。
他的堅信只是可笑的錯誤。
一切都變成了引人嘲弄的笑話。
「臭女人,你還敢笑?」
又是一耳光,李管家的手指摳進了我的臉,指甲在上面劃出血痕。他不止不休地叫罵着:
「怪不得你的親生父母都說你就是一個禍害,你居然無恥到了這種程度!死到臨頭,還沒有一點悔意。你根本就不是人!我只恨,你在監獄里的那三年受到的折磨還太少!」
在這種絕境下,我反而越來越冷靜。看着發狂的李管家,我輕聲道:
「殺了我,你怎麼向左愈解釋?
你一向把左氏放在嘴邊,說你會永遠對左氏效忠,可現在,你的所作所為卻是在背叛左愈。」
從我嘴裏聽到左愈的名字,李管家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後,他的眼神變得更加狠戾,冷笑道:
「自從被你迷惑之後,左愈就變了,變得不是他了。而左老爺子,又太放心他這個孫子,只顧著自己在國外休養,連國內翻了天都不知道。」
我知道,這個被仇恨奪去了理智的男人不會放過我,於是便聽天由命地放鬆下倆,看他用嫉惡如仇的口吻,說着顛倒黑白的話:
「如果左大小姐去世的不是那麼早,又哪裏輪得到你這個下賤的人禍害左氏的一天?左愈太讓我失望了,他居然拋棄了道義庇佑你這個下賤的女人,他根本就不配做左氏的繼承人!」
提起左愈的母親,李管家竟然露出了懷念的神情:
「左大小姐如果泉下有知,看到她為左氏積攢下的家底和名譽被那個不孝子如此敗壞,該是怎樣的死不瞑目!」
反正橫豎都是要死,我也不怕惹惱了這男人。
看着他義正言辭的樣子,我冷冷道:
「左帆如果還活着,恐怕也不會和你一個下人站在同一戰線上。左愈是她的兒子,左愈孝不孝順,合不合她心意,是她說的算,不是你說的算,你操什麼心?」
這句話,說在了李管家的痛處上。
左氏,是左姓之人的左氏,而不是他李管家的左氏。他的充其量,也不過是左氏的一個下人,拿着工資幹活,干著伺候人的活,卻替主人操著家風的心。
「左氏確實是左愈的左氏,誰讓我不姓左呢?」
在晦暗蒼白的燈光下,李管家臉上的笑泛著可怖的冷意,他已然成了面目可憎的人間惡魔:
「但是,左愈他錯就錯在不該小看我。在滬城,能稱王的不只是左氏一家。既然左氏因你這個禍害萬劫不復,墮入深淵,已經不再是昔日值得世人尊重的左氏,那我老李就另投明主。」
忽然,我徹底明白了李管家為什麼會如此囂張,原來,他找了靠山。
我輕聲問:
「你說的明主,就是楚氏?」
李管家得意洋洋,眼裏滿是狂暴的喜悅:
「溫瀟,你害死一個沒有背景的男孩,有左愈包庇你,我自然不能把你怎麼樣。但你錯就錯在不該對楚氏的少爺下手,惹怒了楚湛,左愈想保下你可沒那麼容易。」
原來楚湛也和這件事有關。
「如果不是楚少答應給我提供保護,我哪有那個膽量把你從左宅帶出來,為我兒子復仇?」
李管家笑得越來越囂張,手指揮舞,就差戳到我眼裏:
「楚少說,他花重金懸賞你的命,只要我把你從左宅綁出來,將你交給他,他就給我幾千萬美元,然後送我去國外,給我一個新身份。
於是我才實施了這個計劃,想用一件事將左愈拖住,然後進到你的房間里把你迷暈,將你裝進大型的垃圾袋裏,像運垃圾一樣把你運出左宅。
這個計劃實施得太成功了。精明一世的左先生,陪着他突然突然食物過敏的小少爺,卻沒注意到你這個下賤的女人,已經從左宅消失。」
聽到李管家提起墨墨,我瞳孔一縮,掙紮起來:
「你對墨墨幹了什麼?何必對一個年幼的孩子下手!」
李管家又朝我臉上唾了一口,冷冷道:
「死到臨頭還裝什麼聖人?我可不是你這種沒有道德的人,小少爺畢竟是左氏的血脈,我和左氏主僕一場,老爺子和大小姐,還有沒被你迷魂之前的左愈待我都算不薄,我不至於把小少爺怎麼樣。
只是一點能引發他過敏癥狀的葯/物而已,控制好了劑量,根本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真正的影響。」
聽到墨墨不會有事,我鬆了口氣。
「你知道嗎?我應該感謝你,溫瀟,如果不是你不知天高地厚地害死了楚溯言,那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向你報仇。」
李管家仍在自顧自地亢奮著:
「現在,你得罪了楚氏,賤/人自有天收。看樣子我這些年的祈禱上天終於聽到了,不然,上天怎麼會讓楚溯言死在你手裏?」
對這個男人的最後一絲敬佩也隨着他竊喜的模樣消失殆盡。原本,我還覺得李管家能冒着觸怒左氏的風險,不計後果地報復我,也算是變相的勇敢,可現在,他卻露出了醜惡嘴臉。
這是一個懦夫,卑鄙地為一個無辜生命的逝去暗喜,只因如此他就不必付出復仇的代價。
「你等著吧,你馬上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李管家此時高興得像是終於吃到了糖的孩子一樣團團轉:
「馬上,楚少馬上就到了。然後,你就可以下地獄了。」
知道自己死到臨頭,為的只是一個噁心的陰謀,我的心裏卻並不悲愴,反而十分平靜。
只是,一想到從今之後再也見不到墨墨,註定要食言,不能親手教他畫畫了,我的心還是抽痛起來。
忽然,我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個女孩陽光的笑顏。
「小顏呢?你沒把她怎麼樣吧?」
想到年小顏也被李管家的人擊暈,我禁不住擔心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