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黑甲
西雍，
一身黑甲長槍，
這便是傳說中的殺神嗎？
在校場上看着立於風中的兩人。
皆是黑甲，手中長槍比自己的身高還要高出兩頭。
據說西雍黑甲一身鎧甲少說百斤，不說防護能力，就這重量也是尋常人都無法支撐的。披甲之後過度的重量甚至會極大的限制披甲者的速度和行動力。
若非親眼所見，任天行恐怕都不會相信西雍黑甲竟是如此貨真價實。
坊間流傳，西雍窮的掉渣，甚至為了打造兵器得把百姓手裏面的鐵器全部都收走。百姓們民不聊生，甚至連個鍋都沒有，能不餓死嗎？
說西雍黑甲最興盛的時候也只有八萬人而已，而其中著甲者也僅僅一萬人不到。
這些人往往是先鋒軍，或者作為精銳參加最險惡的戰爭。
其餘人雖然也著黑甲，但往往只有黑刀是足重的，而甲胄僅僅是防護重要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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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即便在黑甲軍中，著黑甲也是一種榮譽，一種象徵，起碼是百夫長。
當然，任何軍中的配備都是如此，戰國時代對資源的消耗極大，哪怕佔着優勢的大建，所謂的飛龍騎，也不是人人都是騎兵。
傳承，
一個死了，他手上的東西傳給下一個人。
黑甲就是如此。
一人戰死殺場，他這身鎧甲就會傳給下一個人。
西雍為此在黑甲軍中將這套傳承弄得更有儀式感。
今日這場也算儀式，只是並非傳承的儀式，而是決鬥。
黑甲軍中不允許私鬥，但是如果雙方有恩怨經長官同意，就可以通過決鬥來解決。
而今天這場決鬥，是經過雙方同意的，一方是少帥，一方是步擊將軍張北嶽。所以今天圍觀了很多人。
自師父回西雍之後就一直被圈禁著，說是圈禁不如說關起來更好聽。呆在梅園被足足關了一個多月，甚至過年都沒有放出來。
今天終於解除圈禁了，但是師父就像是故意惹禍一般，出了王府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玉涼城外這兵營，二話不說就要殺這軍營的主帥張北嶽。
那張北嶽想避開，但是最終被人堵住了。他沒辦法就一橫心要以黑甲決鬥來解決。
「你不配穿上這身黑甲！」柳廷玉這話讓周圍圍觀的人都眼神複雜。
步擊將軍張北嶽本就是西雍黑甲校尉轉入步擊營的，而且如今沒有了黑甲軍，這些黑甲全部都轉入各軍隊中組建自己的重甲兵。
對於柳廷玉斥責，對面的張北嶽舉槍回擊道：「少帥，我只是說了實話，既然你非要如此，我張北嶽也沒什麼多說的！敬你是少帥，黑甲軍沒有了，但是我張北嶽也曾經是黑甲軍的一員！等王爺來了……」
長槍一起，柳廷玉橫槍幾乎貼在臉上，冷淡說道：「姚北嶽，青州江氏姚家。說起來你還是青州王王贊的表哥。」
「……」
周圍人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來，但是任天行已經能聽到周圍幾名軍士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的聲音。
可以想像他們有多生氣。
一旁陪着他的祝小涼許是還沒有適應這北地冰冷的氣候，略有些受了風寒之餘，來這軍營受不了滿營的陽氣，自然也寸步不離的跟着他。
挽著任天行的胳膊，對世事並不太懂的祝小涼小聲問道：「怎麼回事？」
任天行示意讓她安靜，並沒有解釋。
這校場上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張北嶽才舉起槍來，笑道：「少帥，你說是就是了，既然要來，還廢話什麼！」
拉下面甲。
「哈！」
長槍向前，衝鋒而上。
迎面相交，兩槍碰撞之時發出沉悶的響聲。
襠
鐺
襠。
張北嶽長槍前刺，回身格擋，動作如行雲流水，出手毫不猶豫，直刺胸口！
但是柳廷玉更快，一槍回敬，在躲過張北嶽一槍的同時，自己一槍照着他的胸口捅了過去！
「鐺」
並沒有想像中的刺進張北嶽的身體，而是被厚重的黑甲防護住了。
任天行眉頭微微壓低，憑着剛才的聲音他也能感覺他們這身鎧甲的厚重，這一柄重八十餘斤的長槍捅什麼捅不穿，竟然無法穿透厚重的西雍黑甲！難怪當年北地人談到西雍黑甲就驚嘆不已！
憑着如此厚重的鎧甲，幾乎武裝到牙齒。刀槍不入，劍戟不穿，這種無敵的防護力，什麼人能破了？
被一槍頂住胸口，張北嶽不做停留，甚至像是預料到了，橫槍就照着柳廷玉的腦袋橫掃過去！
但是沒想到柳廷玉一槍未中之後反手一個掃地槍在避過他橫掃的同時一槍打在他腿上，將其硬生生的放倒在地。
砰
笨重的黑甲落在地上之時都讓周圍的人感受到震動。
張北嶽看到柳廷玉長槍照着他腦袋上打來，急忙翻滾躲避。
起身一個回馬槍將其逼退。
襠
鐺
鐺
……
整個校場里只有他們二人打鬥的聲響，所有人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
軍隊和俠客的差別。
這樣厚重的軍甲出現，哪怕是你武林高手，又有多少人能夠戰勝呢？
這世上的人武功再高，終歸也無法抵擋軍隊。
這便是事實。
戰國時代近二十六國，高手數不勝數，但無一例外最終都是被軍隊攻陷的。
哪怕是北陳有神識，梁晉的神識皇叔梁沖羽，最終面對大建軍隊，殺了多少人？
被六百飛龍騎踩成肉泥。
高手再高，也敵不過時代，也無法面對日新月異的武器裝備。
……
那邊動手有了結果。
張北嶽被柳廷玉一腳踹翻，長槍頂在脖子上。
男人躺在地下大聲喊道：「殺，殺了我！」
少帥卻遲遲沒有下手。
「如果殺了他，就成殺人滅口了。」祝小涼小聲提醒任天行。
「師父會處理。」
女人撇個嘴，自討沒趣。
許久沒有說話，柳廷玉長槍逼住地上大喊大叫的人，他不停喊著：「殺了我！」
過了那麼片刻，柳廷玉問道：「除了老唐，還有誰？」
一瞬間地上的人停住了，怔怔看着面前提槍的男人。
雖然面甲沒有取下來，但是仍舊能感受到他驚訝的樣子。
老唐。
周圍的士兵們互相看看。
「……」
「你是個男人嗎？老唐也救過你的命！」
「……」
「我不知道，可能是陳柏山乾的吧！自從他們走了，我就再沒有聯繫過他們。」
柳廷玉收了槍：「他們是青州送出去的？為什麼會在三秦？」
張北嶽微微坐了起來，低下頭去：「要誣陷你的事情是王後派黃黎來找我的，她並不知道我和胡春文是青州的人，我們只是將計就計而已，黃黎拉攏了嚴寧海和陳柏山，應該是用了些計策的。只是胡春文和陳柏山的關係好，在胡春文死的時候發現了他是青州人。但是那時候已經木已成舟，他也沒有回頭路了。至於他後面做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是王后提撥的人，所以可以混入大建內部，為了我的安全，現在我與青州的聯絡已經很少了。」
「……」
這一段話說出來，周圍儘是驚訝的眼神，就是任天行都有些驚訝了。沒想到西雍的情況這麼複雜！而且，張北嶽所說的王后是誰？
那個第一天來就哭哭啼啼在柳霸那告狀的女人，那個西雍的王後趙恭卓！
那個西雍大世子柳廷宣的親生母親。
柳廷玉對她有很大的敵意，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隨後在軍士們想要去捆住張北嶽的時候，他取了頭盔割喉自盡了，血染紅了他一身黑甲。
被一眾軍士們唾棄，主營的幾位將軍臉色泛白，被柳廷玉點了名的，全部被抓了起來，有的喊冤枉，有的直接認罪，也有逃跑的被人截住當場打斷腿的。
整個軍營都亂了起來。
「師父這趟三秦收穫很大嗎？」
柳廷玉給他腦門一指頭。
卸甲的時候守營的將軍已經派人去王府稟報了。
……
恢復一身白衣之時還是那副俊俏模樣和略有微笑的表情。只是不知道他背後到底背負多少心酸苦楚。
任天行並不知道老唐是誰，但是明顯，這個人的名字在西雍眾軍士心中都是有地位的，連張北嶽這個青州間諜都動容了。
出了軍營帶着世子衛隊回了玉涼。
世子衛隊……
沒錯，柳霸仍然害怕柳廷玉惹出事情來，於是派了一隊士兵看着他。
但是這隊士兵在剛才的軍營里，並沒有阻止柳廷玉和張北嶽的決鬥。
進了玉涼城也並沒有直接回王府。
「徒弟，憋了這麼久，來玉涼也沒有好好玩玩，師父帶你去玩？」
「好啊！」任天行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嗯，」柳廷玉看看祝小涼，微微含笑：「小涼，你回去吧！」
「為什麼？我也要去玩！」祝小涼不滿意，難道玉涼的大街不熱鬧嗎？難道尹台寺不值得去看看嗎？難道文廟前的夜市不能去逛逛嗎？還是那鳩摩羅什寺的塔不能上去嗎？
「……」
柳廷玉好言相勸：「等晚上帶你去逛夜市！現在就回去吧！好好休息，安胎要緊！」
「胡說什麼！我哪有……懷孩子！」
看着紅著臉的祝小涼，任天行也為她正名：「師父，我和小涼還沒到那一步，說好的先做朋友……咳咳，小涼來到現在也沒出去走走，就讓她一起來吧！而且……」
「我們去牡丹樓喝酒，你讓她跟着？」
「……」
……
「禽獸！」一甩馬鞭，祝小涼獨自向王府那邊過去了。
一隊衛士默契的跟着她走了。